樂文
類別:都市青春
作者:蛤蟆花書名:
李家青壯年兒郎同時出動,蔚為壯觀,堪稱村中一景。個個墨發高束,絳絨簪纓,深衣廣袖,儒雅溫潤。
韓家兄弟被李家強大的陣容震懾住,久久不能言語。韓軒感嘆,李家出俊才,果不其然。拋卻他們懶惰討食的劣質,可取之處眾多。可惜了,家道中落的他們注定要做他們看不起的營生。
李家人很滿意韓家人震驚的反應,他們就是要震撼韓家人,就算一向善于隱藏情緒的李賢仁也微微露出得意的微笑。李家本該本該高高在上,韓家只能望洋興嘆。
韓軒搖搖頭,他們這幅打扮明顯不適合進山摟山貨。
“你們的背簍呢?”韓賢問,沒帶背簍難道進山游玩?
李崇水豎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搖晃:“山人自有妙計。”
“切。”
“人齊就走吧。”
韓軒發話,個個跟在他后面緩步慢行。來到岔路口,他停下來囑咐李家人:“你們把衣擺別到腰帶上,把袖口褲腿扎緊了。”
李家人就是為了震懾韓家兄弟才如此打扮的,因此不肯聽韓軒的話,大家賞花的、摘草的,忙得不亦樂乎。
李賢彬顯擺文采:“不說雖慚老圃秋容淡,且看黃花晚節香嗎?為何連黃花的影子都沒有?我還準備了一肚子詠菊的詩詞呢,可惜,可惜。”
李賢信附和:“老四讀書不用功啊,重陽菊花綻,時已深秋,菊花也都凋零了。”
韓賢嘴角抽抽,夸李家人書呆子都是抬舉。菊花生命力頑強,耐旱、耐寒,可也不是滿山都長的好吧。現在雖已深秋,可是山坳里邊菊花仍舊開的熱鬧。
李賢仁知道韓軒經驗豐富,對他的話很信服。微笑著率先把衣擺、袖口、褲口扎進:“你們聽韓大哥的,他經驗足。”
韓軒眸光略沉,暗忱:果不愧是秀才老爺,有點見識。
李家眾人對李賢仁有種盲目的信任,聞言紛紛照做。韓賢忍不住偷笑: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玉樹臨風的李家人衣服換種穿法就跟儒雅不搭邊兒了,妥妥的山里漢啊!
韓軒將人帶到一片松子林:“大家分散撿松子吧。”
李家人傻眼,這哪里有松子啊,分明落葉層層。山風穿林而過,卷起陣陣*氣息,李家人不習慣這個味道,紛紛皺眉。
“韓軒,你逗我們玩吧?”李賢仁的二弟李賢義恃才傲物,看不起泥腿子,又向來有話直說。
“滿地松子看不見?”韓賢驚訝,拾起一枚松果,大掌呼啦啦揉搓一頓,攤開手時手心一抓松子:“喏,懂了?”
李賢義不說話,想到平日里吃的松子是從腐葉中拾起的,胃里一頓翻涌。
“想吐?”韓賢拍拍他的肩膀,無不同情地和他說:“你可能不知道吧,青菜是用人糞尿澆大的,稻谷也是牛糞豬糞堆出來的……”
話才說了一半,李賢義就扶著樹干大吐特吐起來。韓賢沿著鼻子躲遠遠的:“可惜了那攤松子。”
韓軒對此充耳不聞,專心致志摟松果,然后把松子剝出來裝進背簍里。今天他媳婦兒抱怨天氣冷,得多撿些山貨賣了換棉衣給她穿。她身子骨弱,可不能凍著了。想著想著,他的鼻端似乎傳來幽幽清香。緊抿的薄唇彎成好看的弧度,仿佛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李家人愛惜雙手,不肯徒手剝松子,因此都是撿的松果,打算帶回去給韓秀剝。韓秀在他們眼里就是免費的長工,不用白不用。就算她懷孕了也不可能母憑子貴。大哥說了,她沒有資格生他的孩子,她肚子里的東西遲早得掉。
他們拿的都是韓秀從韓家帶回去的葛布袋,大大小小二十多個。
韓鈺看見了,恍然大悟:“難怪前日我說咱家的葛布袋短了,還叫大嫂有空多縫幾個,原來都跑李家去了。”
韓母縫葛布袋子手法特別,喜歡別袋口,說這樣方便裝袋子。因此韓鈺一眼就認出自家的袋子。
離他最近的李三叔臉紅,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囁嚅半天韓鈺才明白他說的是“會還回去的。”
李三叔是李家最老實的人,也是最務實的人。他讀書天分不高,又不得李奶奶歡心,因此他們一房在李家的地位很低。當初還有田地的時候,他能把時間耗在地里。現在地被賣完了,他整天無所事事待家里聽李奶奶嘮叨,遭兄弟子侄白眼,日子很不順遂。
他腦子笨,人膽小,不敢出去闖。
李家做的事,他很羞愧,但是他沒有能力改變。
李家不事農桑,不謀庶務,一心只讀圣賢書,因此個個身嬌體貴,不一會兒就叫苦連天,不肯再彎腰撿松果。
“大山深處無風景,可惜可惜。”四堂弟李賢彬惋惜地搖頭:“山里一游的愿望泡湯了。”
“古人云‘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山里沒好風景,咱可以自己成為風景。”
李賢彬忙看向李賢智,李賢智是李家最風雅的人,他說有辦法一定是好的。
李賢智也不賣關子,抽出別在腰間的笛子,來一首鳳求凰。蕭聲清越,震起林中飛鳥,盤桓于頭頂。蕭聲、鳥鳴聲、風吹樹林聲,聲聲入耳。
李家人側耳傾聽,陶然熏染。
“不許吹!”韓軒箭步射到李賢智身邊,拍落他的長笛:“山中大蟲猛獸多,別招來禍害!”
李賢智連忙彎腰撿起長笛捧在眼前細細檢查,氣急敗壞地大吼:“嚇,要有大蟲早來了!”李賢彬醉心聲樂,被人中途打斷很不爽。幸好他的長笛沒有摔壞,不然他跟韓軒沒完!
韓軒星目半瞇,寒光四射:“獨你一人,管你去死!”
“你!”李賢彬氣結,辱罵:“粗野匹夫!”
“二弟!”李賢仁呵斥,現在還要仰仗韓家相助,不能得罪了他們。況且韓軒是經驗豐富的獵手,他說的話準沒錯。在山里,一切都要聽他的。當然,等時機成熟了,他定不會放過韓家就是。
他韓軒憑啥,奪去他的朱砂痣?
韓家兄弟手腳快,很快剝好一大背簍松子。
“你們好了沒?要回去了。”
李家人無聊,巴不得早早回去,忙出聲應和。
韓軒嗤笑:“記得下回韓秀回家,叫她把我家的葛布袋子捎上。這東西不值錢,卻費工夫。”他剛才不小心聽見韓鈺的話,才不舍得讓他媳婦兒受累縫葛布袋子呢。這東西不比衣服料子,堅硬異常,縫好一個需要花費不少功夫。況且他韓家的東西,著實不想便宜李家人。
許是先入為主,他對李家人,尤其是對李賢仁沒有好感。
韓家兄弟一路無話走前頭帶路,而李家人則嘰嘰歪歪抱怨連天。不是埋怨山中風景不好,就是埋怨路途遙遠艱辛,亦或是沒有寶貝。
韓賢聽得直皺眉,咕噥:“以后再不跟他們上山了,連帶他都消極怠工了,不好不好。”
韓軒好笑,一巴掌呼到他后腦勺:“你幾時勤快過?”
他嘿嘿直笑:“跟你們比我是懶的,跟他們比我是勤快的。”
李家人走到韓軒叫他們束衣擺袖口的地方自動停下來整頓衣裳,保證衣物平整了才背起袋子繼續趕路。
韓鈺促狹取笑:“嫌棄背背簍像莊稼漢,殊不知他們扛布袋更像竊者。”
韓軒:“嗯。”李賢仁偷了韓秀,繼而韓秀搬家里的糧食財物去李家,妥妥的竊者啊!
日后韓家兄弟夜以繼日上山撿山貨,獵野味,卻再也沒見李家人上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