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
:18恢復默認
作者:馬月猴年
更新時間:25052621:07
夜漆黑。
偶爾有紅黃色的點,但是也無法抵御成片的黑。
就像是人心。
即便是鮮紅的血,也挽救不了心黑。
曹彰站在殘破的關城之上,眺望著遠處黑色的山體。
在黑夜之中,攀爬山崖,然后襲擊張遼布置在山線上的投石車陣地。
說實在的,曹彰心中并沒有太大的把握。
但是又必須要這么做,否則關內的兵卒要是看見統領將軍只會躺平,那么說不得這些兵卒就立刻躺得更平了……
曹彰忽然明白了一些他父親的做法。
一些之前不能理解,現在卻能明白的事情。
在生存壓力下,某些次優解,雖會埋下隱患,卻是突破困局的必要選擇。
就像是明知道有禁令,也不得不惡意出行去打工一樣。
資本社會的官僚并不在乎底層民眾死在哪里,但是千萬別活著擋住了他們發財的道路。
山東,天下。
士族,天子。
曹操想要變革,但是又做得不好。每一次的次優解,或許都留下了一些隱患,而現如今這些隱患就累積起來,或多或少的成為了當下的傷痛。
將軍快看!
親兵突然驚呼,指著前方。
曹彰順著親兵指引的方向望去。
只見遠處山上忽然有光火晃動,宛如流星閃爍,旋即便是驀然綻放,宛如在深淵當中曇花一現的紅蓮。
哦哦嗷嗷……
周邊的兵卒歡呼著。
看到沒有?曹彰適時的指著那些盛開的紅蓮,這是我們的勇士的證明!驃騎也不是不可戰勝的!
少將軍,能不能燒掉那些投石車?!一名曹軍兵卒興奮的叫道,那些該死的投石車是不是不會再砸我們了?我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砸了?!、
曹彰卻只能笑笑,什么保證都沒辦法說。
雖然說這個曹軍兵卒說的話多少有些語無倫次,但是似乎也是積攢許久的情緒宣泄,說到了最后甚至聲音都有些撕裂起來。
曹彰很想要告訴這個家伙真相,但是看到在火光里面那一閃而過的愚蠢的清澈眼神,曹彰最后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或許,多一個晚上的虛假幸福,也能帶給他多一些恢復的氣力吧?
天明清點時,校場殘破的青石板上,空空蕩蕩。
昨夜出擊的六七十名敢死隊,沒有一人回來。
曹彰站在校場邊上,看著青石板上皴裂的紋路,如同勾勒出的一道道字符。
主簿捧著名冊顫抖著聲線,少將軍……按律該銷籍……
主簿話音未落,曹彰便是猛然截斷了主簿的話頭,傳令!譙縣曹氏四郎等人,晉升軍司馬!記檔,賞千金!
不可啊,不可啊!主簿連連說道,我等知道少將軍心地仁厚,為了這些勇士身后事……不過,這沒有先例啊!出發之前已經升了職級,現在又升……這將來要是有貪妄之輩,欲以此相要挾……不可,不可啊!請少將軍三思!多賞撫恤即可,萬萬不能再升職級!
曹彰仰頭望著關外升騰的黑煙,咬了咬牙。
先例。
簡簡單單兩個字,但是實際上蘊含的意思,一點都不簡單。
曹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角。
一夜未睡,精神緊張,再加上連日的勞累,曹彰也隱隱約約有了一些他父親的病痛感覺。
昔日齊桓可斬孤竹之巫以立威。今某忝為三軍之帥,竟不能旌表七十忠魂耶?
主簿匍匐而拜,雙手高捧名冊,小人承丞相厚恩,縱粉身碎骨也當秉公而論,方不負丞相也。周禮有云,爵祿予奪在大冢宰。昔日將在外奏捷,尚需返京請封。將軍如今一再加爵,固有激勵勇士之用,然失之非制也,若無上下有差,豈有先后尊卑?
好個上下尊卑!曹彰用戰刀刀鞘,挑起校場地面上殘留的一塊破碎甲片,也不知道是之前敢死隊留下的殘甲,還是之前就有人死傷于此,上面有一些干涸的血跡,既然汝言如此,不如下一次敢死之隊,便算汝一份,如何?!
主簿將名冊置于地上,叩首,少將軍欲令小人死,請直言之,鴆酒白綾短刃,小人皆受之就是。小人受丞相之恩,自當以死報之!不過,升職之事,斷無可能。今日若因七十卒而壞大漢四百載章法,小人便是……
主簿的話戛然而止。
曹彰拔出戰刀,架在了主簿的脖頸上,依舊留有殘血的刀鋒帶著濃厚的血腥味,直沖主簿的鼻端,令他后頸毛倒豎。
漢家之德,便是喪于汝等蠹吏之手!曹彰看著主簿強裝鎮定的表情,反手削斷了主簿的冠幘,滾!某今日便是擢升定了!
主簿散發踉蹌而倒,往外爬了幾步,抬手摸了摸,不知道是摸腦袋還是摸頭發,忽然厲聲喊道,少將軍,今日敢死可越級追封,明日又需何爵賞賜?!進之易,退之難!進無可進之時,便是天下大***常失序,乾坤崩塌!
曹彰拄刀狂笑,好個天下大亂!!今日某倒是要看看,究竟某擢升七十卒,便是……
曹彰的話音未落,忽然有軍司馬踉蹌撲來,少將軍!不好了!驃騎軍又準備攻關了!
準備迎戰!
曹彰也顧不得和主簿嚼嘴皮,便是立刻起身前往關上。
主簿低著頭,散亂著頭發,翻著眼皮,露出眼白,盯著曹彰離開,便是咬著牙取過了竹簡名冊,翻開到了其中昨日敢死隊出征名單之處,默然片刻,伸出沾染了泥塵的手,從懷里摸出了刻刀來,又是抬頭看了一眼遠去的曹彰,少將軍!某是為了你好!為了丞相!為了大漢!為了天下社稷!
說罷,主簿似乎也就堅定了下來,低頭用刀將那竹簡之上的名字,一刀刀都削下去。
刀筆之下,墨痕暗淡,最終了無痕跡,只剩下竹簡纖維之中殘留的些許墨色,似乎才能證明之前在這竹簡上寫過一些什么……
太行山南麓。
也是清晨。
從黑夜等到了白天,程昱漸漸的心中略有些不安起來。
他原本預估姜冏會在黑夜里面進行偷襲,畢竟偷襲這種事情,自然是在夜里會比較有效,而白天視野清晰,也就談不上什么偷襲了。
如今姜冏居然沒在半夜里面有所動作,一反常態的按兵不動,這讓程昱有些搞不清楚姜冏到底是在干什么?
難道是沒有碰到那些逃走的曹軍兵卒?
不對啊,程昱明明確定那些家伙有逃往西邊的方向!
難道是姜冏沒有找到合適的進攻線路?
不對啊,北面有大山,南面有大河,就只有東西這個大方向,還有什么好選的?
還是逃走的兵卒沒能碰見驃騎軍的斥候?
也是不對啊,驃騎軍的斥候之前都有在……
難道是姜冏一部實際上已經撤退了?
程昱忽然想到這個可能性。
程昱為了防止被姜冏的斥候抓捕舌頭,并沒有派遣斥候小隊深入西邊區域進行偵查,而是維持著基礎的營地四周的近距離用大隊巡查,所以程昱查探的距離并不遠。
畢竟程昱不像是姜冏,有比較多的騎兵可以用來偵查。
所以如果姜冏撤離,程昱確實有可能辦法立刻察覺到的……
程昱有些遺憾,如果說曹軍沒有在之前的戰斗當中損失大量的戰馬,亦或是幽州的曹純……
想到這些,程昱就不由得深深嘆息。
如果有戰馬,那么姜冏的活動空間就要小得5很多,他和曹操之間的聯絡也會緊密得很多。不至于像是當下這樣,他既不了解前方的變化,也缺乏對于后方的聯絡。
程昱立刻派人,試探的朝著姜冏營地的方向進行查探。
很快,程昱得到了一個令他頗為驚訝的消息,姜冏的營地空了!
姜冏真的走了?
程昱再三追問,生怕是斥候疏忽了什么細節,甚至可能是查探錯了方向……
沒辦法,在曹軍兵營逃兵事件之后,程昱覺得曹軍之中就沒有什么人可以完全相信的。
斥候被問得急了,到了后面就干脆說自己不清楚,反正他看見姜冏營地里面空了,至于姜冏手下的部隊去了哪里,已經有其他人試著往西面繼續查探,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讓程昱去問后面來報的斥候好了。
程昱沒在意這斥候表現出來的不耐煩情緒,因為他的心思幾乎全部都在思考姜冏為什么撤走上?
難道說是河洛又有什么新變化?
直至下一波的斥候趕回來,告訴程昱他們在大河淺灘發現了一些渡河的痕跡,但是渡河的腳印很雜亂,往南往北的都有,而且因為已經經過一些時間了,所以也不太好確定到底是往哪個方向走,只能確定有人渡河了。
程昱立刻讓人拿了地圖來,仔細查看。
莫非是姜冏想要繞后?
程昱想到此處,便是立刻派人巡查后路,并且派出大量的斥候在營寨附近的打探消息,以免被姜冏偷襲得手。
結果又是一個白天過去了,卻沒有看到姜冏的部隊出現。
直至夜晚降臨的時候,才有新的消息傳遞到了程昱之處。
說是有斥候在一個溝壑之中,發現有往太行山中的蹤跡,只不過天色已晚,已經不太能能分辨具體的情況了……
確定是往山里走了?程昱迷惑不解。
姜冏的人去山里干什么?
是的,往山里走了。
斥候一頭一臉的泥塵和汗水。
為了查探消息,尋找蹤跡,曹軍斥候也是拼命爬上爬下,四處搜探。
山里……
程昱不由得回頭往北望。
太行山巍峨立在遠方,仿佛是一堵高墻,攔住了所有覬覦天邊的視線。
如果是渡河,程昱還能理解,但是往山里走……
這是要做什么?
程昱立刻派人尋找熟悉周邊地形的向導,想要好好詢問往北進入太行山有什么山道險要之類,結果很不幸的被告知,原本村落里面的人大多數都被屠殺光了……
程昱大怒,但是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似乎有什么回旋鏢扎在了自己后腦勺上的感覺,因為收集軍糧的行動,也曾經是他之前做過的事情。
程昱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兩個稍微了解周邊地形的兵卒,詢問情況,然后有一個信息引起了程昱的注意。
沿著溝壑往北,大概有一百多里,便是可以到了一個什么圜山,然后再由圜山往東,就可以出太行山往河內溫縣方向了。這條山道很小,也不好走,路上也沒有什么水源,僅有兩三條的溪流,所以一旦走錯,就會斷水,因此大多數時間都沒人走,自然也就沒有在地圖上標注出來。
畢竟大漢舊式地圖么……
程昱聽了,便是驚出一身冷汗。
一般人確實不好走,但是驃騎軍是一般人么?
之前驃騎軍穿過太行山,在冀州之中攪動風雨的事情,宛如昨日!
如果或說姜冏真的通過了太行山,不用說,肯定就是去河內后方,甚至是冀州方向去搞事情去了!
程昱當即決定,立刻要分兵派部隊跟著進山!
可是程昱的這個命令一下,頓時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副將直接就是反對。
因為副將覺得,就算是姜冏去了山中,他們立刻追趕,也未必追得上,更何況姜冏也未必是去山中,之前不是說有過河回去的么?怎么就不能是回河洛了呢?而且河內溫縣一帶有溫縣的守衛,冀州也同樣有冀州的軍兵,他們追上去干什么?萬一是姜冏的誘敵之計呢?就算不是計策,這來來回回跑一趟不累死?
程昱聞言,很不高興。他覺得自從逃兵事件之后,副將就越發的囂張跋扈起來,連他的號令都敢當場頂撞了。可是程昱又沒辦法說親自帶著兵卒進山追趕,他必須要有人帶著兵卒替他去追,畢竟他還要防守大河渡口,尋找機會進軍河洛,配合曹操作戰,所以只能是讓副將去追。
而如果不能說服副將,做通副將的思想工作,那么副將甚至有可能陽奉陰違,消極怠工,到時候莫說是追殺姜冏,說不得分兵之后連帶著就直接回家了有木有?
你擔憂之事,也不無道理。程昱先對副將的話進行肯定,不過……溫縣之處,乃我軍存糧之要,若是一旦有失,后果如何,想必你也知曉!
副將聽了程昱如此說,也是沉吟不語起來。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結果有多么糟糕,他只是覺得程昱沒有任何證據,僅僅因為姜冏向大山方向去了,就認為姜冏是要繞道去溫縣,未免有些草率。
他更擔心的是,如果姜冏只是假做繞道,實際上是在山間進行埋伏,到時候他的小命……
程昱似乎是看出了副將心中所想,便是接著說道,至于所擔心的誘敵之計,也不能說沒有道理。不過,誘敵之計若想要生效,就必須是你我疏忽大意,沒有防備……現如今你我都想到了此事,自然就會多加防備,諒他誘兵,又能如何
程昱又補充說道,原本賊部眾就不多,千余兵馬而已,現如今分兵兩處,一路渡河,一路進山!渡河之處,足跡雜亂,必然兵多,溝壑之中,蹤跡難尋,自是兵少。以我之見,這山路之中兵馬,定然不過五百之數!我撥一千五百精兵于你……已然是三倍于賊!莫說就算如此,你也是不敢追殺之?
副將聽聞程昱都將話堵到了這份上,自然也不好說是自己膽怯,不敢進山。不過依舊還想要再討價還價一番。
程昱最終失去了耐心,沉下了臉,表示如果副將不敢,那么就立刻回陳留去!程昱在軍中另選司馬軍候來擔任追殺進山驃騎小部隊的職責!
畢竟副將一而再,再而三的發話,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在討論軍事,但是實際上是副將在搶奪程昱的權柄。爭論是無法得出一個結果的,真正的結果,只能由事實說話。
副將見程昱堅持己見,也只得如此。
程昱當即就讓副將帶著一千五百兵卒出發,往山道之中追趕,而他自己則是帶著剩下的三千多兵卒,往西運動,前往姜冏原本呢營地進行查看,同時往河東方向進行偵測。
出于謹慎,程昱對再三囑咐副將,雖說警惕是必要的,但是追擊的速度也不能太慢,否則就失去了追擊的意義,畢竟溫縣的糧草很重要,若是一旦有什么閃失,即便是到時候副將將姜冏分兵的這一部分斬殺在了溫縣之下,也無法挽回糧草的損失了!
副將自是應了。
沒有確定策略之前,還可以說是沒有明確命令,但是軍議已定,也就沒有什么好拖延的了。
程昱和副將各自領兵,分兩路出發,一路由副將統領,往太行山,沿著發現姜冏部隊蹤跡的溝壑往北行進,追擊山道,另外一路則是由程昱帶領,繼續往西,先行占領姜冏留下的舊營地,然后試圖控制渡口,以及往河東進軍。
單純的從策略上來看,當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策略對了,結果就能夠一定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