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唱千年的璀璨血光
傳唱千年的璀璨血光
有的人吃虧只肯吃一次。
也有的人會在同類型的坑上不停的摔倒。
司馬懿無疑是不愿意吃虧的人,更不愿意在同一個地方上犯錯摔倒。
在和霍奴做了交接之后,司馬懿就帶著三百騎兵,一人雙馬,領兵而下,繞過了蒲坂縣,往曹軍中山方向而去。
霍奴雖然人受傷了,不能直接上陣廝殺,但是調配兵卒還是沒什么問題,尤其是在峨嵋嶺上故作疑兵,也就自然嚇唬得曹平等人不敢妄動。
人都是如此,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往往可以放手一搏,可等手里面握著什么的時候,就多半是放不開手了。曹平在得到了蒲坂縣的空殼之后,就像是背上了殼子的蝸牛,頓時速度就降了下來,再也沒有之前那種銳氣,甚至開始開始拆卸房屋、搬運物資到蒲坂縣,就地組織修復防御工事……
或許在曹平眼中,他得到了這樣一塊地盤,司馬懿肯定會帶著援兵來爭奪收復,卻沒想到司馬懿早早的繞過了蒲坂,根本不在意這么一個空殼的得失。
郎君,司馬懿的護衛還是不免有些擔憂,跟在了司馬懿的半個馬身后面,就我們這點人,真去打曹軍中條山啊?
這一次,司馬懿帶著人,比上一次偷襲曹軍中轉營地的人還少。
一方面是經過上一次的折損之后,人和馬都有不小的損失,另外一方面則是司馬懿發現了弓騎兵的真正用途……
打曹軍大營,當然不是我這么一點人,司馬懿笑道,但是有些事情,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更何況我們還有郝校尉不是么?
在戰時,部將偏將校尉都尉軍司馬等職位,往往都是臨時性授予的,不算是正式稱號,也不入流,戰后自然就解除,也無須額外通知,已經是大漢軍中的一種慣例。
司馬懿的護衛還是有些不放心,就算是我們找到了郝校尉,恐怕也是沒辦法對曹軍營地有多少傷害罷!萬一又來……我是說……
上一次進攻曹軍中轉營地的牽招差一點就槍挑了司馬懿,著實是讓這些司馬家的護衛有些擔憂。
司馬家已經死了一個小郎君了,要是再死一個,老司馬可能就要哭暈在更衣室里了。
呸呸呸!
護衛偷偷的呸了幾口,為自己這種不祥的念頭而擔憂,但更多的還是覺得司馬懿有些莽撞,害怕司馬懿因為急于復仇而失去了理智。
你是覺得我已經失心瘋了?司馬懿笑道,一時之成敗,還不足以令我手足無措,不識進退。也罷,我問你,曹軍對于中轉營地戒備森嚴,甚至不惜從前線調騎兵回防,說明了什么?
說明什么?護衛下意識的問道,然后卡殼了一下,腦袋當中似乎閃過了一點什么東西,但是又抓不住要點。
我三弟啊……司馬懿說著,然后似乎有一些的哽咽和停頓,他小時候有個習慣,喜歡藏些好玩好吃的東西……畢竟我家兄弟多……
護衛沉默了下來。
他啊,老覺得他藏東西的地方我們不知道……司馬懿哈哈笑了笑,但是笑聲卻有些干癟和苦澀,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忍不住會去看,去守著那個地方……越是不想要人發現什么,便是越是會暴露出一些什么……
一陣沉默。
片刻之后,護衛低聲說道:不過,郎君,就算是我們……但我們現在這糧草也不足啊,郝校尉那邊的攜帶的干糧恐怕也是……這又要怎么辦?
好辦!司馬懿裂開嘴,露出了幾顆的大牙來,蹦出一個字,搶!
搶?護衛不理解,曹軍都將糧草集中在了那些營地內……郎君不會是說要搶運糧隊罷?那要是十天半月運一次,我們不都得……那個啥了?
司馬懿搖頭,糧隊若是遇到了,當然也是要搶。不過河東當下,還有些地方是有糧草的……
啊?護衛反應過來,郎君你是說那些鄉紳?也對!這些家伙投了賊軍,就不再是我們的人了,該搶該殺!
司馬懿哈哈的笑著,然后說道:有一點說錯了!不是我們去搶,是曹軍搶的!
曹……啊?護衛愣住。
司馬懿回頭看了看身后的旗幟,你沒發現么?其實曹軍穿的用的盔甲旗幟,和我們的有很多相似之處?
河東富裕么?
若是和冀州豫州相比,河東并不富裕。畢竟冀州豫州天生就適合農業的發展,土地肥沃平整,又有河流湖泊,在以農耕為主的王朝之中,冀州豫州就是天賜的風水寶地。
但是河東這幾年來,通過貿易往來,積攢了不小的財富。
漢代和后世的消費條件,市場品種等等,都是沒辦法比的,于是河東士族賺來的這些錢財,習慣性的就會囤積成為錢糧。
這一點,算是半個河東士族的司馬懿,心中最為清楚。
就連傻子都知道,在亂世的時候,錢財什么的用處不大,只有糧食在手才能心安,所以河東這些士族鄉紳狡兔三窟也就不足為奇了。即便是曹軍收刮了一遍又一遍,河東士族嚎哭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大聲,但是真的就收刮干凈了?
司馬懿微笑不語。
若是真的曹軍已經全數將河東這些士族鄉紳的倉廩都搬空了,那這些河東鄉紳一大家子還會留在這里么?糧食可不是什么左口袋右口袋搗騰一下就能變出來的,所以司馬懿斷定,這些家伙肯定藏有糧草!
河東運城盆地之中,百姓村寨可能已經是餓殍滿地,但這些士族鄉紳之處,必然還有糧草物資,皆可成為沿途補給。
司馬懿看著多少明白了一些的護衛重新退了下去,便是斜眼瞄了一下,然后重新將目光放在了前方。
他知道,雖然說他的護衛似乎沒說一些什么反對的話,但是實際上這護衛也代表了司馬懿他麾下的一些兵卒的想法。
畢竟上一次是司馬懿失敗了……
人就是這么的奇怪。
若是一直都能成功,那么也沒有什么話說,但是如果半途失敗了一次,之前的成功就會被完全推倒,然后轉向另外一個極端去。
對于這一次的行動,雖然說司馬懿表現得十分堅決,但是他手下的這些兵卒,卻多少有些顧慮。這也很好理解,本來可以安安全全地回峨嵋嶺了,多少歇息一陣,現如今卻要跟著司馬懿繞一個大圈闖入曹軍控制的范圍內,心里有些憂慮自然是難免的。
若是之前司馬懿都是勝利,那么司馬懿說什么他們也只有聽著,現在司馬懿敗了一次,他們也就會覺得司馬懿是不是之前的勝利都是運氣?司馬懿特意耐下性子來解釋給護衛聽,也就是為了借護衛的嘴去打消這些兵卒的顧慮。
這才是敗了一次。
如果說司馬懿這一次又失敗了,那么即便是司馬懿能脫身保命,但是想要再抬起軍中威信,要進行什么力排眾議的決定,恐怕多半就會被認為是司馬懿要瞎幾把搞,是剛愎自用和獨斷專行了。
想到此處,司馬懿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他才統御這點人馬,就已經是如此了,驃騎大將軍要統領那么多的將領兵卒,更是需要慎之又慎!
兵法有云,廟算多者勝,廟算少者不勝。
知道這句話的人很多,但是又有幾個會真正如同驃騎大將軍一樣去做?
腦子一熱,打打打!殺殺殺!
要知道位置越高,對于勝敗的后果所承受的東西就越多。
不僅僅是對于司馬懿,而且是對于斐潛,也對于曹操,都是一樣的。
死守峨嵋嶺固然是穩妥無比,但是這樣做挽回不了司馬懿已經失敗的結果,所以司馬懿必須打破兵法常理尋找機會,也必須有向死而生的勇氣,敢為常人不敢為之事,才有重新破局,豎立起威望的可能……
留守在中條山大營內的是郭嘉。
郭嘉最近身體不是很好,或許是河東干燥氣候的影響。
他覺得自己很渴,但是喝了很多水依舊是很渴。之前一天喝不了一個水囊,可現在已經兩三天了,郭嘉一天就需要喝至少三水囊的水……
實際上,郭嘉的渴,是因為他的口腔和鼻腔不適應河東黃土地的干燥氣候,所以只是口鼻在渴,而不是真的身體渴,可是郭嘉喝進去的大量的水,卻實打實的在加重他身體內部,尤其是腎臟的負擔。
但郭嘉依舊沒辦法好好的休息。
因為有兵卒前來稟報,說是有蒲坂張陽池一帶的河東鄉紳來痛哭流涕的鳴冤喊屈,表示自己被曹軍所劫掠了。
曹軍劫掠不是什么大新聞,畢竟曹軍之中就有很多連戰友都下手的家伙,劫掠地方簡直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問題是有時候一天之內,竟接連有三四個河東鄉紳被打劫。
這就有些不對勁了。
郭嘉不由得將眉頭皺起。
確定是曹軍?是誰統領的?
回稟軍師,說是解將軍和曹都尉……而且據說是解將軍表示他已經拿下了蒲坂,現如今就是籌集軍糧,招募人手,準備攻擊峨嵋嶺……
真是混賬!郭嘉頓時覺得頭疼,沒有軍令,怎能擅自進軍?!
那來報信的兵卒低頭不語。
如今世道紛亂,山東諸位諸侯之中,曹軍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軍政體系了,否則也不會戰勝了二袁,可即便是如此,曹操依舊在軍事上是以軍法嚴明著稱,最注重強調軍紀。
表面上看起來是如此,但是實際上稍微明白一點的人心中都清楚,一般來說越是缺乏什么,便是會越發的強調什么。
就像是沒有良心的人往往會強調讓別人摸良心,最不講理的人也往往是高喊著還能不能講理了。
曹操強調軍紀,但是對于夏侯氏曹氏等將領,如果不幸落敗,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怒聲呵斥痛罵,然后一副正氣凌然的模樣讓刀斧手推出去問斬,然后荀彧郭嘉或是什么其他的文臣武將就必須立刻出面表示,刀下留人啊……
刀斧手走得快慢,都是很有技巧的,家人們誰懂啊!
于是乎,在這樣的情況下,軍紀么,也就是對下不對上,對外不對內的,所以解慓在之前敗績之后想要找機會翻盤給自己刷戰績,也是一個很正常的反應,不算是多么稀奇。
但這種事……很麻煩。
曹操領大軍前壓,為得就是引驃騎出來決戰,而解慓這么一搞,可能提前引發什么,又或是使得曹操后方不穩……
曹操留郭嘉在后方,一方面是為了照顧郭嘉的身體,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需要有人坐鎮后線,而現在后線上出了簍子,郭嘉自然不能不管。
不過郭嘉又不能和河東鄉紳說解慓已經是手下留情,畢竟只是搶了錢糧,沒有搞殺人燒房滅口三連招,已經算是相當的彬彬有禮了。
要知道曹軍在其他地方搞出一些赤地千里的事情來,也不是沒有的。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這些鄉紳藏著的糧草儲備,郭嘉也是知道的……
因為郭嘉還要考慮老曹同學退路啊!
如果萬一前線不利,那么老曹同學一退,路上不管怎樣總是要帶些糧草,否則軍心怎么維護?所以這些豚犬不是郭嘉眼睛瞎看不見,而是有意先留下來的,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好了,被解慓殺了幾頭,要是引發了豚犬的恐慌,到時候壞了大計,又要怎么辦?
郭嘉思來想去,只能是表示他會處理,然后畫了個大餅,讓那些哭訴的鄉紳拿著畫的大餅先回去。畢竟和豚犬有什么好說的?
旋即郭嘉就急急派遣了兵馬,帶了命令讓解慓和曹平在蒲坂駐守,不得妄動!
至于什么劫掠問題,郭嘉沒說,也用不著在這個時間點來說,畢竟現在最為主要的事情,還是保證老曹同學在前線的需求。
不過,郭嘉心中似乎覺得這個事情,多少有些蹊蹺,但是雜亂的后營事項,又很快的使得他的注意力轉向了其他的方向上。
張陽池澤地東北方向,有涑水。
涑水中,有河谷。
現如今一段時間天氣干旱,水位下降,司馬懿就帶著三百雙馬弓騎兵,潛藏在這里。
這里是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
有水,有草,可以減輕一部分的糧草的壓力,并且關鍵是沿著河岸走一段路之后,河水會替司馬懿等人掩蓋一部分痕跡,即便是曹軍想要跟著馬蹄來追查,也未必能找得到司馬懿一行人的藏身之地。
這種地方,司馬懿也并不熟悉,只有到處亂跑,并且對于河東水草非常熟悉的羌人,才知道這樣的地方……
沒錯,在司馬懿的三百人當中,有一部分人是白石羌人。
這些羌人除了在戰斗技能上比較差之外,其他方面都不錯,尤其是在辨認地形,識別方位上,甚至都不需要地圖。
當然,給羌人地圖,他們也看不懂就是。
原先羌人對于漢人自身的相爭,是沒有多少興趣的,但是奈何老曹同學手下不給力,見了羌人就像是狗熊見到了蜂蜜一樣,很是禍禍了不少羌人零散的部落家庭,導致現在白石羌一提起曹軍,就是咬牙切齒的痛恨。
畢竟曹軍缺馬啊……
司馬懿他現在已經漸漸的靠近了曹軍中條山大營,但是他真的想要威脅到曹軍的中條山大營,還是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讓他足夠靠近中條山營地的機會。
一開始的時候,司馬懿是想要盯著曹操的運糧隊來搞些事情,但是司馬懿發現老曹同學很是狡猾,曹操他一共分出了三條運糧的線路,一條是靠近涑水的虞鄉,中間一條則是走猗縣,另外一條則是走的則是在鹽池的另外一邊……
除非司馬懿在三條路線上全數都安排了人,否則想要斷了老曹同學的糧道,真就只能是靠運氣了。
這老賊……
司馬懿嘀咕著,很是不滿。
所以如果真要打中轉營地,就要一口氣敲掉三條路線上的三個營地,否則對于曹操來說,只是會肉痛,但是不致命。
而司馬懿人馬就這么一些,即便是匯總了郝昭,也不過是翻一倍,而且郝昭攜帶的干糧也快用完了,如果不是和司馬懿一起冒充曹軍劫掠了一些糧草,現在恐怕都有些供給困難,不得不要撤退了。
夜色深沉,郝昭在查探了四周之后,回來了。
中條山營地戒備森嚴。郝昭低聲說道,我帶人試探過,就算是假扮成為曹軍,也混不過去,他們有特別的鑒別方式……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定是有。
司馬懿點了點頭,他相信郝昭的話。
郝昭能在中條山營地周邊晃蕩了這么些天,沒出什么大紕漏,是真的有兩把刷子。
歷史上司馬懿的光彩無疑比郝昭要強數倍不止,畢竟郝昭最后就是止步于陳倉的高光一刻,就黯然離場領飯盒,完全沒有什么施展其自身能力的機會。要知道郝昭當時憑著手下不多的兵卒,雖然有地形上的優勢,但是他當時的對手可是諸葛亮。結果郝昭應是抗住了諸葛亮,以一千兵馬抵抗數萬的進攻,拖了二十多天直至援軍的抵達……
而當下郝昭也在這一場戰事當中逐漸的證明了自身的能力,他在和司馬懿匯合之后,司馬懿也愿意聽一聽郝昭的建議。
剛開始的時候,司馬懿只是想要統一一下兩個的思想,然后方便下一步的作戰,但是司馬懿也沒想到,郝昭在這幾天當中,還真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劃,讓司馬懿都不由得佩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