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出身在西涼地方豪強世家。
嚴格來說應該是山西大地主階級的代表之一。
與山東這邊的世家不同的是,西涼出身的董卓從小就開始接觸到影響他一生的人和事情,不是詩書和禮儀,而是羌人和武力。
信奉拳頭大就是道理在沒什么文化傳承的羌人里面十分盛行。產生矛盾沒有什么比打一架更能解決問題的,如果還有,那就動刀子。
所以一個身強體健,力氣過人,通曉武藝,騎術嫻熟,還能左右開弓,隨時可以帶著一群家丁護衛,單挑群毆都在行的董卓,很快就在當地的羌人圈子里有了名氣。
名氣這個光環在漢代還是很好用的。小有名氣的董卓仗著家中頗豐,絲毫不吝惜,常邀請羌人首領豪帥來做客。每當羌人豪帥來家作客,他便殺牛宰羊款待羌人豪帥,并與羌人在交易中建立了相互牽連的貿易利益關系。
小股羌人打不過董卓,畢竟董卓也是豪強出身,手下家丁護衛也是不少,董卓自己也是粗壯強悍,別吃不到肉還把命丟了;大股羌人不愿意打董卓,草原上除了牛羊就是青草,現在有個董卓可以好東西,搞死了他費勁不說下次吃鹽找誰去?
時也運也,東漢末期,漢靈帝當朝之時,漢朝一方面想極力抑制地方豪強,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利用地方豪強來鎮壓農民起義和少數民族的反抗,董卓便也毫不例外地成了官府利用和招撫的對象。
當時董卓就以良家子身份出任州兵馬掾一職,負責帶兵巡守邊塞,維護地方治安。這對于董卓而言,就像是終于披上了一身朝廷的虎皮,開始了他的軍閥之路。
不久,東漢朝廷急于解決西羌問題,開始大力的提拔一些西涼豪強,這對于董卓來說,又獲得一個極其重要的發展契機。董卓不但保持了自己在當地豪強中的地位和影響,更憑著他的財力和武力,拉攏、兼并其他勢力,不斷鞏固和擴大自己的力量。
隨后董卓被授予羽林郎,統管元郡(漢陽、隴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羽林軍。不久,他升為軍司馬,跟從中郎將張奐征討并州反叛的羌人。
也正是這個時候,董卓遇到了改變其人生的一個人,李儒。
董卓第一次知道了羌人的游擊模式也有不頂用的時候,第一次知道100個經過訓練的甲士可以輕易的把200個未受訓練的甲士擊潰,第一次不再為了公文后勤瑣事煩惱,第一次了解除了拳頭還有更可怕更有效的東西可以打敗敵人。
董卓覺得李儒改變了他原本對文人的看法,為了拉攏,把李儒綁在他的戰車之上,他把他的女兒嫁給了李儒。
在隨后的征討反叛羌人的征戰中,在李儒的幫助下,董卓極力表現自己,充分發揮他勇猛強悍的優勢,縱橫沖殺,樹立了他在西涼地區的赫赫威名。
由于戰績突出,董卓因功遷升為郎中,后來又再次升遷為廣武令、郡守北部都尉、西域戌已校尉,一直征拜至并州刺史、河東太守。
后來邊章和韓遂與北宮伯玉、李文侯的在北地叛亂,并迅速蔓延,不僅殺死了金城太守陳懿,而且還于中平二年以討伐宦官為名,率領大軍,“入寇三輔,侵逼園陵”。
在東漢政權面臨被推翻的緊急關頭,漢靈帝急忙啟用和征派幾乎所有強將精兵抵御邊章和韓遂的進攻。于是,董卓被重遷中郎將,拜破虜將軍,和司空張溫、執金吾袁滂、蕩寇將軍周慎等率領步兵、騎兵共10余萬人屯兵美陽,護衛園陵。
此時董卓正式從一個邊防校尉,成長為一個手握重兵的統兵大將。后董卓又因抗擊邊章、韓遂有功,表現突出,董卓不久便被封為臺鄉侯,食邑千戶。
董卓在與羌胡的韓遂、馬騰不斷作戰中屢建功勛,再次獲得朝廷封賞,官拜前將軍。隨后朝廷感覺董卓勢力過于龐大,欲遷董卓為中央三公九卿的少府,奈何李儒點醒董卓,明白朝廷用意,便上奏說:“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邊垂。”婉言拒絕,不肯就任。
至此,董卓軍閥逐漸成形,形成以西涼軍人為主體的,間雜胡人、羌人的混合軍隊,特別是在騎兵方面,吸納了大量的游牧民族的作戰方式加上漢朝精良的軍械,在對邊疆不斷侵擾羌人作戰過程中積累了眾多富有戰爭經驗的老兵,成為此時一支強大的隊伍。
不斷升遷的董卓勢力急速膨脹。
漢靈帝終于感覺董卓有些尾大不掉了,為了遏制董卓權勢繼續滋長和蔓延,靈帝在病重期間,召見董卓,拜他為并州牧,希望以此換取將董卓的所屬部隊隸屬皇甫嵩,來瓦解董卓勢力。
但是此時的董卓哪里肯,自然拒絕交出兵權,隨即率領自己所屬部隊進駐河東,正式成為一支聽調不聽宣的地方性強大軍閥勢力。
還沒等漢靈帝繼續對董卓勢力下手,漢靈帝自己就撐不住一命嗚呼,然后又是后宮爭權奪利,新帝上任,一來二去這件事情就這樣擱置了。
直至一封詔書送到了董卓的手中,大將軍何進調董卓進京!
大將軍何進原先的想法十分完美。
洛陽原本護衛皇宮的禁軍西園八校尉被蹇碩把控多年,雖然說首惡蹇碩已經被殺死了,但一時之間原本投靠宦官的基層軍士卻沒有辦法根除,為了保證何氏在朝野中的話語權,大將軍何進覺得他很有必要掌控一支沒有宦官滲透的軍隊。
于是何進給所有統兵在外的大將們群發了一條消息,希望這些人能夠支援一些兵馬參與到打倒宦官的偉大事業中來,結果沒想到掌握實權的劉氏皇族一幫人要么太遠要么不感興趣,反倒是離京洛較近的董卓最先響應,還上了一個“逐君側之惡”的奏表,讓大將軍何進頓時感到如同娘家人一般的溫暖。
順便說一下,當時也有另外一個軍閥頭子,接到大將軍何進的密詔之后,立刻甩開貧瘠痛苦邊防軍生活,打包收拾家伙事,扔下邊防線,投奔中央軍,就是可惜動作比董卓慢了那么一點點,讓董卓搶到了頭籌,否則會演變成為什么樣子還真不好說。
所以其實董卓還是蠻幸運的。
感覺到有人撐腰的大將軍何進,不僅把董卓的奏表大肆宣揚,而且越發的對宦官態度惡劣起來,嚇的宦官趕緊以皇帝的名義命令董卓不能再往京城走了,就地駐扎。
于是董卓就在澠池結營駐扎,時時刻刻關注京城動向。
區區百余里路怎么能阻擋住董卓的野望,董卓把打仗用的那套都用上了,手底下探馬斥候全面撒開,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都有斥候上報洛陽情況,因此,當洛陽火光四起,許多人還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的時候,董卓已經第一時間知道洛陽有變,立刻拔營,連夜帶著軍隊朝洛陽開來。
說實在話,斐潛沒想到,沿著河岸拉網式的搜尋,竟然真的讓他給碰上了。
不過看著眼前的瑟瑟發抖的兩個人,誰能想到這漢朝最頂級的兩個人,竟然能狼狽到如此的地步。
一大一小兩個半大孩子,一身的泥水,頭冠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頭發散亂,神色惶恐,如果不是身上衣物的質地和腳上穿的步履幫助斐潛最后確定了一下,說不定就這樣當成是流民給漏過去了。
漢朝,穿衣服真的不能太隨意。什么人穿什么衣服,穿錯了往小了說是失禮,往大了說甚至會丟官丟命!
當年漢武帝時期,倒霉孩子武安侯田恬就因為“坐衣襜褕入宮不敬”而被廢掉了侯爵待遇和朝廷公職。當然一個侯爺就這樣被一擼到底也不僅僅是因為穿了不合適的衣服,還有其他因素,但是至少擺在臺面上的,光明正大的寫在史書上的原因就是這個。
所以在漢代,穿什么樣的衣服真是個大事情。
斐潛借著火把光線仔細辨認了一下,一是年齡大小符合,二是雖然說沾染了泥水,但是仍然看得出穿的是紺色深衣,紅色的步履,這可是漢代貴人才能穿的衣飾。
雖然內心已經確定,但是此時怎能相認?
立刻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那是有多蠢的人才會辦的事情。
眼下最佳的方式就是你不說,我就當作不知道。
皇家也需要皇室的臉面啊!
斐潛上前幾步,走到兩個孩子跟前,說道:“汝二人可是與親人走失?吾乃朝廷新進郎官,此去不遠是前朝司徒崔威考之莊。此時夜深露寒,不若先至莊內暫歇,待天明后再做打算?”不管怎樣先給這兩個人找一個借口再說,省得他們當下就自己吐露了真情。
大的孩子還有些驚慌害怕沒有回答,倒是小一點的顯得平穩許多,代替大孩子應答道:“如此甚好。”
斐潛招呼著一兩個莊丁前面帶路,先行剛往莊內準備姜湯熱水,一邊剛前走了兩步,又轉身停住,將身上外衣脫下,披在大孩子身上,說道:“濕衣最忌寒風,切莫感了寒氣,失禮還請小郎莫怪。”
大孩子確實感覺風吹著太冷了,哆嗦著說了句多謝,將斐潛的外衣裹了裹,總算感覺有些溫度,不再一直發抖。
斐潛對著小孩子蹲下,溫言道:“此去還有一段路程,夜路難行,如若不棄,吾馱汝過去可好?”
稍稍猶豫了一下,小的孩子也說了一聲多謝,便輕輕的將冰涼的兩只小手環搭在斐潛肩上。
斐潛略略前傾,便輕松的將小孩背在背上,轉頭示意大孩子一起跟著走。
夜空之中璀璨的星河倒垂。
斐潛背著小孩,身后跟著個將外衣裹得緊緊的大孩子,緩緩的向前走去,身側莊丁手舉著的火把,在夜風中忽忽閃閃,將三人的身影映在大地之上,拖得好長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