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來回換了三組輸液，一直折騰到凌晨二點多才拔針。
趙大壯麻藥勁兒過去了，手術刀口疼，偏偏護士囑咐讓勤翻身，幫著揉按身體。
石洋每隔半個小時幫著趙大壯翻個身，揉按一遍。
安靜下來時，趙大壯閉目養神，嗓子里不時發出忍受疼痛的悶哼，聲音很輕卻格外低沉。
趙美美挨著石洋一起坐在陪護床上，她看著她爸爸，莫名發呆，感到彷徨，甚至恐懼。
她在醫院里陪護過家屬大院的趙奶奶，也陪護過她奶奶，哪怕到現在她也能清楚的記得當時她們安躺在病床上，枯瘦憔悴，眼球灰敗無神，鼻子嘴里都插著管子，床頭機器畫出好多條線和數字，不停的閃爍，時不時還會發出滴滴的聲響。
當時她心底深處的感覺只是同情和不忍，但是當她爸躺在床上時，她突然就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害怕，
“怎么了？”石洋貼近她耳朵，用著兩個人方能聽清的聲音問道。
趙美美搖了搖頭，伸手抱住石洋的手臂，把腦袋靠在他肩上。
石洋輕輕捏起她的下巴，兩人四目相對，石洋使個眼色：累不累？躺著睡會兒吧？
趙美美搖了搖頭：睡不著。
石洋也沒再勸說，他穩穩的坐著，挺直脊背，讓趙美美靠起來舒服一些。
趙大壯疼了一晚上，石洋和趙美美跟著一夜沒睡，石洋定點給趙大壯翻身按摩，趙美美就陪著她爸說說話。
六點多鐘護士過來量體溫，沒過多一會兒，劉秀娥就拎著保溫飯瓶匆匆忙忙趕到病房。
她先伸頭看了看趙大壯，見他狀態明顯比昨天見好，暗暗松了一口氣，問：“感覺怎么樣？”
趙大壯搖了搖頭，趁著趙美美和石洋去洗手時，才哼唧著說道：“哎媽！可疼死我了，我昨晚差點沒疼的哭出來。”
劉秀娥哭笑不得的伸手在他腦袋上面胡嚕一把：“瞅你那點出息！”
趙大壯咧嘴露出個笑容，小聲問：“昨晚嚇到你了吧？”
劉秀娥眼圈就紅了，瞪了他一眼：“還說呢，要不是你死活不肯來醫院，哪能拖得這么嚴重！看你以后還聽不聽我的話了！”
趙大壯說：“我還不聽話啊？咱家你當第一，我連第二都排不上。”
劉秀娥被逗笑了，柔聲說道：“我給你揉揉腦袋吧，也讓你放松放松。”
趙大壯扯了扯嘴角：“還是我媳婦好，知道疼我。”
兩個人輕聲細語的說著話，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敞開的廁所門里，石洋一把拉住洗完手扭頭往外走的趙美美。
趙美美轉過頭，一臉詫異表情。
石洋示意她聽一聽外面的動靜。
趙美美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趕忙捂住嘴，好懸沒笑出來，彎著眉眼用口型跟石洋交流：我爸跟我媽撒嬌呢，哈哈！
石洋伸手把她摟懷里，低頭用腦門蹭了蹭她的腦門：我也跟你撒嬌呢，好累啊！
趙美美墊腳親了他一口：辛苦你了。
石洋搖了搖頭：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趙美美嘴唇立馬幸福的彎出弧度：我也是。
石洋就笑了，兩個人擠在廁所門口摟抱著，等到病房里重新安靜下來，這才相視而笑，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趙美美白天要去學校上課，石洋也需要去公司處理業務，劉秀娥就留在了醫院里照顧趙大壯。
石洋開車先帶著趙美美回家洗漱換衣服，然后把她送到學校門口，再扭頭開車去公司。
臨近中午時，徐洪斌特意趕到公司，想要邀請石洋晚上一起吃飯。
剛一打照面，徐洪斌驚訝問道：“石總，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看上去可不太好啊。”
石洋灌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伸手搓了搓臉：“啊，我老丈人昨天晚上突發急性闌尾炎，我跟我媳婦在醫院里伺候一宿，
徐洪斌一愣：“哎呦，是么，趙師傅住院了！在哪家醫院啊，回頭我也過去看看。”
石洋看了他一眼，說道：“中心醫院。”
徐洪斌點了點頭，說：“原本還打算晚上請你和小嫂子吃飯的，那就等以后有機會再說吧。”
石洋痛快答應，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工作方面的事情，徐洪斌就走了。
徐洪斌坐進車里，沒急著啟動，而是掏出手機，斟酌了一下，才解開屏鎖，手指在屏幕上點擊兩下之后，按下一句話，發送了出去。
同一時間，坐在辦公室里正低頭批改練習題的張佳惠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愣了愣，抬頭看向趙美美，這才注意到趙美美的確看上去有些懨懨的，精神不振。
張佳惠想了想，快速回復了一個字：好。
她把手機隨手放到一邊，低下頭把最后一道題改完，遞給趙美美：“回去把做錯的地方改正一下，單詞記憶不牢固的再反復默寫幾遍加深記憶。”
趙美美接過練習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張佳惠轉頭看了眼貼在書架邊上的課程表，說道：“下午有一節我的課，還有一節自習，課上我不打算講新的內容，你收拾一下回去吧。”
趙美美一愣，驚訝看向她。
張佳惠體貼的說道：“聽說你爸爸生病住院了，你回去陪著他吧，不算你請假。”
趙美美心里頭揪巴了一下，臉上有點控制不住表情，抿了抿嘴，沒吭聲。
張佳惠只以為她是惦記她爸身體，好心勸說道：“你也別太上火了，闌尾炎不是什么大病，手術調養好了，是能痊愈的，行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趙美美說了聲謝謝老師，扭頭往外走，出了辦公室大門，臉色徹底垮了，心里頭琢磨著，張佳惠肯定又和石洋聯系了。
這個念頭一起，趙美美立馬不爽了，這股不愉快的情緒并沒維持多久，她拎著包打車趕去醫院之后，立馬滿心瞞眼里只剩下她爸了，懶得跟張佳惠爭風吃醋，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電梯前面排隊的人太多，趙美美著急看她爸，索性直接捌去摟梯間，順著臺階往上爬，上到三樓時，就看到曲宗超和一個老頭面對面笑著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