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
見那面色蒼白的青年嘴唇哆嗦著，半晌卻沒吐出一個完整的稱呼來，越千秋這才探出頭去，非常好心地提醒他道：“如果不知道怎么稱呼，你可以叫黃大人。請大家搜索（品書￥網）看最全！小說”
雖說不認識越千秋是誰，但見越千秋竟然站在皇帝身后，而且這會兒還能毫無顧忌地開口說話，那青年猶豫了一下，終究忙不迭地躬身行禮道：“黃大人。”
皇帝沒想到越千秋竟然如此搞怪，而對面這個家伙竟然還真的聽了，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等后續又有人氣沖沖了樓來，同樣在認出他后呆若木雞，然后又是幾個人，不消一會兒，這原本算不寬敞的頂樓竟是無處下腳了，他不由得斜睨了一眼徐厚聰。
“下頭不是還留著七八個人嗎？怎么讓這么多人樓了？”
徐厚聰頓時異常尷尬。他新官任，手下根本沒幾個人愿意聽他的，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從那些素來被前任冷落閑置的人挑選了一批人出來，打算作為親信臂膀栽培。
可想而知，這么一些出不了頭的侍衛，從前都是在宮城各個犄角旮旯里蹲著的，不認得太多權貴子弟，而權貴子弟自然也不認得他們，于是能攔住人才怪了。
還沒等他解釋，只聽似乎又有一個人登樓來。來人用一種蠻不講理的態度撥開了其他人，當擠到最前頭，認出是皇帝的時候，她立時開口叫道：“父皇，你怎么出宮了！”
因為這一聲父皇，周遭一大群人站也不是，行禮更是沒地方，頓時甭提多別扭了。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皇帝竟是一皺眉道：“出門在外，別亂叫給我惹麻煩。要么叫阿爹，要么和他們一樣叫黃大人。”
越千秋看到大公主那張非常不好看的臉，干脆縮在皇帝身后，使勁憋著笑。然而，大公主剛剛已經眼尖地看到了他，再加宮里那檔子事早有人火速稟報了她，此時，她不禁怒氣沖沖地質問道：“阿爹，你出宮出宮，帶這小子干什么！”
“是我帶他出來的，不是他要跟我出來的。什么這小子，難道他沒名字嗎？”
見皇帝和大公主竟是仿佛在爭吵，一群北燕權貴子弟彼此之間面面相覷。
雖說他們還沒有重要職司，但各自的父執長輩全都是一等一的權貴，否則也沒資格和大公主廝混在一起。畢竟，大公主的駙馬現如今是少有人肯當，可在東宮無主的情況下，誰都想探大公主口風。最重要的是，今天宮里傳出來的消息實在是太驚悚了！
一時間，連剛剛叫了一聲黃大人的那個青年也恍然大悟。除他之外，一雙雙針扎似的目光全都投向了越千秋。
然而，越千秋卻已經拿背對著他們，趴在欄桿百無聊賴地往下看。雖說當年在刑場那一次，他被人暗算，險些從三樓跌下去摔個半死，可他卻沒有留下任何恐高的后遺癥，此時此刻，他甚至計算著能否試一試縱身一跳，然后倚靠在各樓借力，然后平安快速落地。
而他想做做，當即一翻欄桿直接坐了去，隨即回頭說道：“我說阿爹，這么小地方擠了這么多人，憋悶得慌，而且樓梯都沒法走，我先下去了，在下頭等你。”
皇帝一轉身看見越千秋縱身一躍，一愣之下竟是下意識地沖到了欄桿邊。探頭張望的他只見一個敏捷的人影在各層欄桿以及磚面突起處層層借力，不消一會兒，已經穩穩當當落在了地，隨即抬頭沖他得意地揮了揮手，他不禁脫口而出罵了一句。
“這臭小子！”
轉過身的他也沒理會剛剛聽到越千秋那一聲稱呼，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的大公主以及其他人，徑直吩咐道：“徐厚聰，開路，該下去了，今天還有的是地方要去。”
雖說自己還推薦過一個弟子給大公主當護衛，以此巴結討好，可如今更需要在意的是皇帝的態度，因此哪怕得罪人，還不止一個，徐厚聰也只能把心一橫道：“大公主，諸位公子，還請讓路，大人要下樓。”
除卻咬著嘴唇不肯讓路的大公主，其他人如夢初醒，立時紛紛貼墻站著，竭盡全力讓開了一條路。而皇帝在經過大公主身側的時候，稍稍停了一停，隨即沒好氣地說道：“想來跟，耍什么小孩子脾氣！”
眼看皇帝一馬當先下樓，徐厚聰連忙讓兩個侍衛跟，自己卻壓低了聲音對大公主說：“皇是一時起意，您要是不來，到時候聽到外間傳出什么再來問，豈不是晚了！”
大公主只遲疑了一小會，隨即狠狠一跺腳，繼而轉身旋風似的追了去。她這個召集者突然這么跑了，其他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剛剛那第一個沖來興師問罪的忍不住低聲問道：“誰能說說，這到底算怎么回事？皇帶人出宮也算了，這一聲阿爹算怎么回事？”
此話一出，頂樓一時寂靜更甚。良久，這才有人弱弱地問道：“會不會是皇想要許配一個公主給他，所以才讓他叫阿爹？”
“放屁，之前那小子在大殿已經公然拒絕娶公主了！再說，那么多駙馬，連現在的蘭陵郡王在內，你聽到誰能叫皇一聲阿爹的？”
塔頂一群權貴子弟還在那抓狂地議論紛紛的時候，塔下越千秋卻優哉游哉地東張張西望望，仿佛全然不知道自己那個稱呼給別人帶來的強大震撼。當皇帝和徐厚聰以及兩個侍衛下來匯合之后，他還來不及開口說話，只見大公主氣咻咻地追了下來。
他無視了大公主那刺人的視線，笑瞇瞇地說：“接下來咱們去天青閣吧？聽說那兒酒水菜肴都是一絕，只有一個毛病，那是貴。”
“再貴能有千金一盤？”皇帝聽出了越千秋那點敲竹杠的小心思，不禁哂然一笑，“盡你點是，只要你有那么大肚子。”
“那可說定了！反正我今天是兩袖清風，一不名，全都靠您了。”越千秋嘿然一笑，看也不看大公主，扭頭往外走。
眼看他這般囂張模樣，大公主頓時恨得牙癢癢的。她二話不說前一把抓住了皇帝的胳膊，把人拽著向越千秋前行的方向追了好幾步，又用眼神制止徐厚聰等人跟來，她這才咬牙切齒地問道：“阿爹，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舅舅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見大公主頓時身體一僵，皇帝這才若無其事地說，“放心，我不會怪你舅舅，他是再鬧，也不過是一頭我行我素的孤狼，如今多了蕭長珙那頭狐貍，也是兩個人而已。”
“阿爹，你是想阿娘和弟弟了？”
見大公主欲言又止，臉分明流露出掙扎之色，皇帝看著前頭哼著不知名小調，分明沒心沒肺的越千秋，他便淡淡地說：“你娘去的時候，你已經不小了，應該還記得她從前的音容笑貌，言行舉止吧？她永遠是那般驕傲，永遠是那般我行我素，永遠是那般言笑無忌，永遠懶得和不愿搭理的人多說一句話，從這點來說，前頭那個少年確實任何人都要像她。”
和后頭不敢跟來，生怕聽到不該聽東西的徐厚聰以及那些侍衛相，越千秋距離皇帝和大公主父女不遠，耳朵又靈敏，這一字一句全都聽得清清楚楚。知道皇帝恐怕也是說給他聽的，他臉不動聲色，心里卻納罕極了。
北燕先皇后居然這么有性格？這種性子放在寵妃身挺多的，可皇后如此還真是難得啊！
如此有性格的皇后，皇帝還似乎挺意，這更是幾乎不可能事件了。
當聽到身后皇帝和大公主繼續說著當年蕭敬先的姐姐，那位皇后的光輝事跡時，越千秋更是嘴漸漸合不了，心里簡直難以置信。
皇后常常帶著宮女在長纓宮操練騎術和槍法？
皇后贊襄國策，有時候甚至因為反對皇帝的意見，還對皇帝拍桌子，甚至掀過桌子？
某個自恃家族顯貴的寵妃跑來挑釁，于是皇后一聲令下，宮女痛起群毆，把人鼻子都打破了？那位寵妃非但沒討著公道，還因此蹲了冷宮？
每次南苑獵宮的圍獵，皇后的收獲常常是前三名？
這位不是穿的吧？
越千秋一面這么想，一面覺得眼前仿佛漸漸出現了一個敢愛敢恨，英姿颯爽的女人形象，盡管面目仍舊模糊，身形卻鮮活得仿佛在眼前。
他這才隱約明白，為何蕭敬先一口咬定姐姐和外甥已經死了，想來如果那樣的女人還活著，絕不可能低聲下氣地隱姓埋名，一定不惜燃盡自己，也會釋放出所有的光和熱。
可惜，他見識過東陽長公主，卻沒能見識到這位北朝的傳皇后！
當徐厚聰等人終于追了來，皇帝追憶往昔也終于告一段落，獨自走在前頭的越千秋心一動，突然停下步子，隨即轉頭面對這皇帝和大公主。這里并沒有外人，他也沒有再和剛剛于人前那樣，故意叫什么阿爹來嚇人。
“我有一個實在憋不住的問題，當然，皇帝陛下可以不回答。既然當年先皇后那么特立獨行，她又只有大公主一個女兒，聽皇帝陛下的口氣也似乎對她非常追念，為什么她在的時候，皇帝陛下已經有那么多妃嬪，在大公主和小皇子間，還有那么多別的兒女？”
那一瞬間，連大公主亦是遽然色變，更不要說瞬間面色僵硬的皇帝了。
徐厚聰更是倒吸一口涼氣，心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越千秋，真是膽太肥了！
本書來自/html/book/40/40615/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