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奈美翠還沒蘇醒前,眾人暫時留在了帕力山亞這里。
一來,帕力山亞自身也很強大,且常年陪伴奈美翠,算是奈美翠的親信;二來,茂葉格魯特此時也在這里,接觸各地元素領地的君主,本身也是萊茵來潮汐界的目的之一。
雙方在經過簡短的自我介紹之后,帕力山亞嗡著聲音道:“你們到來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萊茵:“因為利益動人心。”
帕力山亞一愣,它只是隨便找個話頭,來切入正式的對話,然而讓它沒想到的是,萊茵開場便談起了一切的核心——利益。
潮汐界的資源繁盛,既是此界繁華之源,也是受覬覦之因。
所有的一切,都圍繞在利益之上。
不過,因為這個話題相對敏感,涉及范圍不止青之森域一地,帕力山亞輕易不想去觸碰。
此前和安格爾聊聊倒是無所謂,因為安格爾也無法代表他背后的野蠻洞窟。但現在野蠻洞窟的正主來了,和他聊就是一種正式的交涉。帕力山亞不覺得以自己的身份,有資格代表整個潮汐界談論利益話題。
可現在,萊茵直接開啟了這個話題,帕力山亞總不能直接揭過。它只能看向茂葉格魯特,雖然茂葉格魯特的實力不算青之森域最強,但它畢竟是一域君主,從身份地位上,它顯然更有資格與萊茵談這話題。
茂葉格魯特沉吟了片刻:“所以,你們也是為了利益而來?”
“這是肯定的。”萊茵雖然表情依舊委婉客氣,但話卻說得十分直接。
“我以為你們這次來,會先談論合作。”茂葉格魯特道。
“合作的目的,終究還是利益。事關巫師對潮汐界的利益獲取,也事關你們元素生物對自身處境的利弊對應。”萊茵:“與其現在聊一些無意義的內容,最后卻因為利益談不妥而翻臉,還不如一開始就把虛偽的皮剝開,以不怎么動聽的內核來互相博弈……至少,因利益而產生的聯系,是實打實存在的。”
萊茵話說的有些刺耳,但內中之理,無論茂葉格魯特亦或者帕力山亞都能聽懂。
也許通過感情產生的聯系,會更加悅耳動聽,歌劇里也愛謳歌這類情感。但真實的世界里,利益的聯系卻往往比感情聯系更加的牢固。
茂葉格魯特遲疑道:“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這需要和奈美翠大人談吧?”
“當然,最后我會和奈美翠談的。”萊茵:“在此之前,我也想和你們談談。作為元素君主,我想知道你們的看法是什么。”
茂葉格魯特:“我的看法之前已經和帕特先生說了,我是贊同他的提議的。但既然現如今奈美翠大人蘇醒了,一些事關生存的重大決定,還是需要奈美翠大人來做最后的定奪。”
萊茵笑了笑:“看來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想做的,只是從茂葉殿下的視角,來一窺整個潮汐界的風向。”
茂葉格魯特作為青之森域的元素君主,它的意見雖然無法代表其他元素領地的君主,但至少能探出一些虛實與底線。這對于萊茵未來和其他元素君主相談時,能更好的把握利益交往的尺寸與限度。
茂葉格魯特這時算是明白萊茵的想法,它想了想:“好吧,那我們就聊聊吧。”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萊茵與茂葉格魯特的對談。
其他人都只是在旁靜靜聽著,細細思索著。
他們的談論,最開始是萊茵詢問為主,詢問整個潮汐界的格局,以此來推斷大勢。最后,在聊到合作的問題時,則變成了萊茵在講,而茂葉格魯特在聽。
安格爾當初搞的三部曲,最后一部曲就簡單描述了《潮汐界未來可能性》。但當時安格爾也只是想當然耳做的一種唯心推測,萊茵在這個基礎上,補充了更多的可能性,從更好的、到更壞的,全部囊括在了一起。
以利益為公式,來講述不同的可能性會為元素生物帶來怎樣的變化。
而元素生物本身,則需要考慮的是,哪一種可能性在最不波及大局的前提下,能利于自身發展。
這里面包括類似“征服管理”、“戰爭對立”、“公會制”、“領主制”、“公司和理制”……各種可能性都囊括其中。
還有類似“下轄制”,元素領地成為巫師組織的下轄機構,這獲得的利益就很多,元素生物可以得到更多的知識來提升自我,但成為了巫師的下轄機構,與此付出的也很多。
有付出肯定就有收獲,只是付出的多少,與得到的多少罷了。
潮汐界占據的是地利,而巫師界需要的就是在地利的基礎上,擁有的人和。
在表述期間,萊茵展現極其強大的理性思維,用一種近乎冷漠的態度,列出各種數字,展現出利益與得失。
很多話不中聽,但這就是現實。
最終,茂葉格魯特并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可能性”選擇,但卻以自身的理解,將各大元素領地的君主可能會采納的選擇,一一分析了出來。
而萊茵需要的,也不是茂葉格魯特立刻做出的選擇,而是它最后的分析。
所以,兩方的談話,算是有一個相對和諧與完美的落幕。
在結束談話時,帕力山亞突然開口發出了熟悉的怪笑聲:“累累累累”
笑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見所有人,包括元素生物都看向自己后,帕力山亞開口道:“我很同意你所提出的觀點,
這些看似冷冰冰的數據背后,可能藏匿著真實的利益,但也有可能是你編造出來的謊言。畢竟,我們也是頭一次接觸這樣的內容,而且你也說了,這是可能性,可能性就代表了不確定。”
“所以,你怎么能讓我們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帕力山亞的話,讓現場的氣氛微微僵硬了些,只是萊茵顯然很擅長處理這種情況,他淡淡道:“你所提出來的,倒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就算是通過利益的聯系,將兩個不同的陣營綁在了一條船上,但如果沒有一個前提,也無法讓兩個陣營共同發展。
而這個前提,便是——互信。
這也是帕力山亞所提出來的關鍵。
誰也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尤其是信息擁有明顯差代化的兩方,萊茵掌握了人類傳承無數代的知識,而潮汐界的元素生物經歷了三千年前的末日打擊,很多信息已經丟失。就算不丟失,以元素生物常年囿于潮汐界的生態發展,對外界的認知,也依舊是井底之蛙,窺到的天空不過一口之地。
帕力山亞之所以立刻就提出了這一點質疑,就是因為它以往見過馮先生,從馮先生那里得知了元素生物與人類文明的差距有多大。而人類又是充滿話術、偏見、貪婪的一個族群。
信息的不平等,必然會讓相對愚駑的一方充滿懷疑。
因為,無法信任。
而這個問題,不僅僅帕力山亞會提出,萊茵去到任何一個元素領地,只要有智者在旁,必然會提出這個質疑。
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放在了萊茵身上,想要看看他會如何回答。哪怕深信萊茵能處理好一切的安格爾,都想知道他最后會怎么解決這個最基礎的互信問題。
萊茵并沒有讓眾人失望,他依舊很沉著的道:“這一點,我在來潮汐界前,就已經有所預料。所以,我在到來之前去見了我一個朋友,找他借了一樣東西。”
萊茵話畢,沒見他有什么動作,他的身前便緩緩出現了一片漣漪。
圣潔的光輝,驀然間從天而降。
就像是虔誠的信徒默默祈禱后,天上降臨的神跡。
滿眼的光輝,最終化為了兩道圣潔無比的神降,落在了眾人的面前。
等到光焰消失后,所有人也終于看清了萊茵身前之物。
那是一個雕像。
雕像中有兩個人物,一個是約莫三米,穿著圣潔神袍,閉眼低頭聆聽的神父;另一位,則是穿著類似洛麗塔長裙的卷發少女,少女衣著奢華,身上每一個配飾無一不在顯示自身的高貴,但讓人奇怪的是,這個少女卻跪在地上,半閉著眼,雙手抱拳放在胸前,向著神父在祈禱。
一站一跪,一個聆聽,一個傾述。
明明是簡單的雕像,卻帶著一股濃郁的宗教味道。
當這個雕像擺在他們面前時,他們仿佛不是在黯淡且迷霧叢生的失落林,而是來到了一座有神跡降臨的教堂中的告解室。
但仔細感知后,又覺得有些怪異。因為宗教的味道往往是肅穆、沉悶的,但這個雕像因為少女那鮮艷的衣著,以及半閉眼的狡黠,多了幾分歡快與邪意。
“這是……”帕力山亞疑惑的看向萊茵,它能感覺到,這個雕像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這種氣息它曾經在馮先生的身上感知到過。
“你聽說過神秘之物嗎?”萊茵道。
帕力山亞的眼里閃過愕然:“你是說,這是神秘之物?”
萊茵點點頭:“看來你了解神秘之物?是的,這的確是一件神秘之物。”
另一邊茂葉格魯特卻是頭一次聽說神秘之物的概念,在帕力山亞的解釋下,它的表情也閃過不可思議之色。世間,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安格爾在雕像出現的時候,便已經感知到濃郁的神秘氣息,所以他并不意外這是神秘之物。
只是,他很好奇,這件神秘之物的作用是什么?
“這是……魔女的告解?”桑德斯仔細觀察著雕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輕輕吐出了一個名字。
萊茵點點頭:“沒錯。”
話畢,萊茵又轉頭看向安格爾:“你剛才不是詢問我去哪里了嗎?我便是去找猶汏,借了這件神秘之物。”
“復蘇福音”猶汏,魔笛修道院的一位強大的真知巫師,精通各種生命修復之術,其創造出來的術法——猶汏之吻,據說能讓腐朽的肉身都重新恢復生命力。
猶汏也是南域巫師界知名的白巫師,擁有遠超常人的道德感。
哪怕是放在凡人中,都是那種慈善家級別的道德模范。
所以被一些得聞其名號的凡人,稱為行走于凡世的光明神。其圣潔的名號,哪怕是在深淵都有所傳播。
不過,他的道德感做派也常常引起懷疑。加之其精研的是生命之術,說白了就是對生命的研究,這是卡拉比特人的特征。
所以,也有一部分人懷疑,猶汏會不會是卡拉比特人?而卡拉比特人的性格,往往是乖僻、戾氣十足的,和猶汏那圣潔的作風又有些不一樣。
所以,猶汏經常處于黑白巫師爭論的浪頭之上。但爭了多年,到現在也不知道,猶汏到底是不是卡拉比特人,他的作風到底是真正的正派還是隱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復蘇福音和萊茵閣下是好友嗎?”安格爾好奇問道,因為據他所知,猶汏幾乎不怎么和非魔笛修道院的巫師交際,正因此才會引得外界猜測紛紜。
萊茵點點頭:“算是吧。”
得到萊茵確認后,安格爾心中開始蠢蠢欲動,想要詢問一下關于猶汏的那些傳聞。
萊茵似乎看出了安格爾的想法,輕笑一聲:“關于猶汏的事,我可不敢胡說。不過,甚囂塵上的消息,不一定是假的。”
雖然萊茵沒有透露太多,但這一句,就給人很多的遐想。
安格爾還想詢問時,萊茵直接換了話題:“說回這件神秘之物,它的名字,剛才桑德斯已經說了,叫做魔女的告解,歸屬是猶汏。”
“我找猶汏借來,也是因為它對我接下來在潮汐界的工作,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它的存在,也能回答帕力山亞你之前所提之問。”
帕力山亞沉默了片刻道:“這件神秘之物的作用是?”
萊茵:“真話,它會讓人說真話,那種不含任何隱喻,也近乎沒有漏洞可鉆的真話。”
沒有漏洞可鉆的真話?帕力山亞狐疑的看向這個雕像,有些不相信。
萊茵也不多作解釋,因為很多時候,自己體驗一下,比口頭解釋更加的直觀。
萊茵對著雕像輕輕一彈指,不知道激活了什么機關,雕像大放光芒,那低頭聆聽的神父,開始念叨起了一種奇怪的禱言,隨著耳邊低語,一道光罩籠罩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魔女的告解,已經激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