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望了?”
袁熙幸災樂禍的道:“在下知道你一直想去對付南邊的文人,可你知道嗎?南邊的文人勢力之龐大,牽一發而動全身,你若是去弄他們,那就是馬蜂窩。”
“張茂可是重傷,南邊肯定會大肆夸耀,你無可利用!”
方醒皺眉道:“你想多了,本伯就想問問罷了。還有,宣府居然有人攔截本伯,你們勾結了誰?”
袁熙坦然的道:“不過是一個千戶官罷了,只是用一個指揮使作為酬勞,他就上鉤了,所以武人不可信,方醒,壓住武人就等于壓住了你。看看那些武勛吧,此次京中變亂,就只有一個張輔和定國公出頭,可笑啊可笑!”
方醒點點頭,走近說道:“你倒是有些抱負,可惜卻是逆賊,還有,殿下即將登基,什么文人武勛都將會重新站隊,袁熙,你可知道你們開了一個壞頭嗎?”
“藩王勾結宮中勢力作亂,你們開了一個壞頭!”
只是一拳,袁熙就被打成了蝦米。
他卷縮著身體干嘔著,看到方醒出去,就嘶喊道:“你是權臣,你是權臣,不得好死!我袁熙詛咒你不得好死!”
方醒腳步不停,安綸回頭罵道:“蠢貨!你就等著被千刀萬剮吧!”
雷度一直沒敢說話,他不想受苦,所以不敢激怒方醒。
見到袁熙有些歇斯底里,就說道:“大事敗于方醒,所以你恨他,我也恨他,可終究就是一場夢罷了。殿下大抵要裝瘋了。你我就是棋子,即將被踩爛的棋子,所以好好的享受最后的時日吧,不多了。”
袁熙突然嗬嗬嗬的笑了起來,聲音凄涼。
“若非是他,大事就成了,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吃他的肉……”
皇城外,那些人在遞交‘請愿書’,大聲的說著太子的好話,大有太子不登基,奈天下蒼生何的慷慨激昂。
這是大明的第五位帝王,承上啟下。
“他會是一個好皇帝。”
權謹趕到了京城,老人一臉的憔悴,先去哭了大行皇帝,然后就來找到了方醒。
方醒目前安家在城頭上,弄了個素火鍋在吃著。
權謹端著一碗素菜三兩下就吃了,滿足的道:“是,殿下雄姿英發,有文皇帝之風,大明周邊無患,盛世來了啊!”
方醒恍惚記得以前誰說過這話,他放了面條進鍋里煮著,吸溜著鼻子說道:“文皇帝這個謚號不好。”
權謹隨口問道:“為何不好?”
“不是文,而是文武,所以當稱祖!”
“這個……”
權謹是個厚道人,他接過方醒遞來的第二碗素菜說道:“文皇帝功績非凡,是可以稱祖,只是……”
“方醒!”
朱高煦大步走上來,看到權謹就皺眉道:“你不回家歇息,這是想學金忠嗎?”
這貨連關心的話都說的這般直挺挺的!
方醒看到權謹氣得不行,就說道:“殿下這是關心您呢,權大人,趕緊回家去,稍后我叫人去請示殿下,讓宮中來個御醫給您看看身體。”
權謹起身,瞪了朱高煦一眼,拂袖而去。
朱高煦大大咧咧的坐在他留下的矮凳上,揉揉眼睛道:“一直哭不出來,剛才去了宮中,看著大哥的梓宮卻忍不住了,丟人!”
他放開手,看著那雙牛眼有些紅腫。
“大哥也沒享幾天福就去了,哎!拿酒來!”
朱高煦摸摸眼睛就要酒,才走到邊上的權謹就怒了,喝道:“殿下,大行皇帝才去多久?宗室如何能飲酒?”
朱高煦牛眼一瞪就想動手,方醒趕緊拉住,然后說道:“喝就喝吧,悲傷與否不在于飲酒與否。”
權謹沖著方醒罵道:“興和伯,你這是謬論,且等本官進宮去稟告殿下!”
朱高煦的心情不好,聞言就勃然大怒,若不是方醒拉著,今日權謹大抵是要過不去了。
方醒用酒來勸住了朱高煦,然后兩人就在城頭上喝酒,那些軍士看到也不敢說。
“大哥苦,從小就得端著架子過活,換做是我是受不了的。”
朱高煦喝酒的速度很快,漸漸的有些醉意,就拔出長刀劈砍著城磚。
碎屑四濺中,方醒用酒杯擋住了眼睛。
朱高煦憤憤的道:“我不想回樂安,不想老死在那里!方醒,你說瞻基可要防備我?”
方醒搖搖頭:“沒必要,只是怕頭痛。您是他的二叔,若是喝酒醉把人打殘了他能怎么辦?”
朱高煦垂頭喪氣的道:“都沒了,就剩下了我和老三,老三卻是個奸猾的,我不喜歡和他打交道,還有誰?張輔他們成日縮在家里養孩子,就我一個人在樂安……”
“那是好日子。”
方醒覺得那種日子也不錯,只是對孩子不大友好,無法出遠門,只能坐井觀天。
所以明代的藩王一代不如一代,很大的根源就在于藩王被限制在封地內不得遠行,看到的天就只有那么大。
“會瘋的。”
朱高煦迷茫的道:“我整日就在樂安跑馬,操練兒子,可操練出來能干什么?方醒,你說他們以后能干什么?都只能吃飽了睡覺,睡醒了繼續吃。”
方醒搖搖頭,無言以對。
“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都回京,別要什么封地,然后做個紈绔子弟。第二條就是……且看以后吧。”
“大哥,爹什么時候回來?”
方醒在城中已經好久了,無憂都已經重新熟悉了自己的家,卻少了一個疼她的爹。
土豆正在給她畫小人,聞言說道:“要等有了新皇帝才能回來。”
無憂嘟嘴道:“新皇帝是誰?”
土豆搖搖頭,卻想起了以前經常來的朱瞻基。
朱瞻基在奉天殿里面,看著那些座椅發呆。
一張張座椅就代表著一個個先人,他從朱元璋的座椅看到朱棣的,再往下,就是他的父親…..
以后這里還會多一張椅子,那就代表著他。
“殿下,明日牌位就要從后殿移過來了。”
俞佳不知道朱瞻基來這里的用意,可明天就要登基了,他的事情還多啊!
朱瞻基揮揮手,俞佳帶著人出去。
這是家廟,朱家的家廟。
朱瞻基走到前方,在代表著太祖高皇帝的椅子前站定,靜靜的看著這張椅子。
椅子只是椅子,只有當后殿的牌位放在上面后,才代表著那個意義。
往后就是朱棣的椅子。
朱瞻基緩緩蹲在地上,低聲說道:“皇爺爺,孫兒明日要登基了,就要成為大明的皇帝,您可高興嗎?”
椅子無聲,朱瞻基緩緩說道:“皇爺爺,想著那些臣子,孫兒有些害怕呢,害怕自己擋不住他們,若是您在就好了。”
淚水從他的臉上滑落,他摸著椅子,哽咽道:“皇爺爺,孫兒想您了……”
“……孫兒想著您當年壓著那些臣子不敢動彈,想著您還有余力北征,縱橫捭闔,無敵于天下……還想著您對我的教導……至今不忘。”
“其實孫兒一點都不想做皇帝,只想您依舊在……”
“以后孫兒會堅強起來,就如同您一般,不會被人釘在那張椅子上動彈不得,父親……就是……”
朱瞻基看著代表朱高熾的那張椅子,“父親,您且放心,孩兒不會軟弱……”
一陣微風吹進來,帶來了最后的春天。
朱瞻基起身,倒退著走了出去。
到了殿外,他轉身看著天空,說道:“黃儼如何了?”
俞佳說道:“那老狗被關在東廠,每日有吃就吃,想睡就睡,倒是逍遙。”
朱瞻基冷笑道:“從今日起就讓御醫給他調養一番,要好好的。”
俞佳心領神會的道:“是,奴婢稍后就去東廠傳話。”
朱瞻基走出奉先殿,然后看看右邊的乾清門,有些黯然神傷。
從明日開始,他就會正式進駐那里。
他有些不安,轉身間,卻恍惚是看到了方醒就在身前,微笑道:“你害怕了嗎?還記得那個夢想嗎?”
朱瞻基喃喃的道:“我沒忘,有陽光的地方就有大明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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