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內心酸楚。
憑心而論，和劉邦合作的這段日子，對張良來說至關重要。
是劉邦讓張良完成了一個從意氣書生到謀國之士的轉變。
在劉邦的麾下，張良逐漸走向成熟，成為了以前自己從來沒有奢望過的那種存在。
而現在，劉邦即將死亡。
不，是已經死亡。
說完那句話之后，劉邦的身體前傾，張良急忙接住。
但是這個時候，他不用去探查劉邦的鼻息，就知道劉邦已經徹底沒有了生氣。
劉邦只是一個星辰境的武者，練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根本抵擋不住項羽為他準備的劇毒。
“漢王……”
張良放聲大哭。
以他的身份，確實也應該哭。
項羽受到了觸動，擺擺手吩咐道：“將漢王抬下去，厚葬。”
“不用了，多謝陛下，臣會帶著漢王離開的。”張良拒絕了項羽的好意。
項羽也沒有生氣。
人都死了，還不容許人家手下有點小脾氣嗎？
項羽自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所以他點頭道：“和談一事就此作罷，張良先生想要離開，朕絕不阻攔。”
“謝陛下。”張良謝恩，準備離開。
所有人都明白，楚漢雙方即將開戰。
不可能再有緩沖。
然而就在張良準備離開的時候，場間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英布，你在干什么？”
龍且怒吼出聲。
不過他的聲音，帶著一股虛弱。
所有人定睛看去，隨后齊齊動容。
在龍且的腰間，插著一枚匕首。
看得出來，刀尖已經沒入龍且的體內。
而龍且的皮膚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匕首上有毒，經驗豐富者一瞬間就看出了端倪。
只是，英布為什么會突然會龍且動手？
“唔……”
又有一人悶哼一聲。
因為所有人都在注意這邊，所以這次很快就發現，中招的是季布。
而這一次，動手的是鐘離眛。
“老鐘……”
季布不能置信。
他們曾經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在戰場上，曾經將后背彼此放心的交給彼此。
而現在，鐘離眛卻背后向他捅了刀子。
難道，連戰友袍澤之間的感情也不能相信嗎？
龍且和季布只是開始，卻不是結束。
變生肘腋之間，就連高大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楚軍的中堅，就已經倒下去接近一半。
而還站立在大廳中間的，莫不都是剛才揮舞屠刀的那群人。
以英布、鐘離眛為首的將軍，此刻卻顯得如此陌生。
他們面目森嚴，氣息幽深，看向項羽的眼神也不再尊敬，反而更像是看一個死人。
大廳內，開始彌漫恐慌的氣氛。
這不像是項羽預先安排好的劇本，也沒有什么劇本會拿這么多大將來開玩笑。
虞姬心中一驚，她以為是高大全策劃的。
范增也這樣想。
因為除了高大全之外，他們想象不到還會有其他人有這個能量，在不動聲色之間，就拿下了楚軍中堅近半數人。
老夫子或許也有這種能量，但是這群人剛才可是逼死了劉邦。
所以他們必然不是老夫子的人。
那唯一的嫌疑人，就只剩下高大全了。
只不過這一次，高大全和他們一樣始料未及。
察覺到了兩人的目光，高大全直接低聲解釋道：“不是我，你們自己小心。”
聽到高大全說不是他，虞姬和范增心中微安，隨后便是一慌。
不是高大全，那就說明還有一方插手了。
又是什么恐怖的勢力？
在他們心潮起伏的時候，項羽終于反應了過來。
他目眥欲裂，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甚至希望這一切都只是高大全在拍戲。
可惜，這是真的。
“你們到底在干什么？”
項羽怒吼，瞬間出現在大廳當中。
龍且和季布已經無力的軟倒在地。
項羽快速探查兩人的身體狀況，但是兩人全身已經黑氣彌漫，奄奄一息。
英布輕笑著解釋道：“陛下不用再廢心思了，匕首上抹的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幾位將軍功力深厚，所以還能阻擋一二，不過此毒無藥可解，他們死定了。”
當然，如果武神愿意不惜代價去救助，也不是不能將他們救回來。
但是沒有哪個武神會下這么大的力氣。
項羽虎目怒視英布，但是以往在他面前噤若寒蟬的英布這一次卻出奇的強硬。
不僅沒有躲閃他的目光，反而看向他的目光滿是嘲諷。
“陛下，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慢慢死去，這種感覺是不是十分難受？”英布笑著問道。
其他人心中發寒。
在場的人都見多識廣，很快就想到了英布的來歷。
這片大州并不是一直都是無主之地。
在楚國遺族進入之前，這里是有國家存在的。
而英布，就是原來國家的一個王爺。
并且曾經一度和項羽、劉邦為敵，甚至率軍取得過多次勝利。
后來他被項羽打敗，國破家亡，這才歸順了項羽。
這些年來，英布在項羽帳下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成為了項羽最為倚重的大將之一。
世人也就慢慢遺忘了英布的出身。
但是現在，一切記憶都重新響起。
當年的英布，和此時的項羽有多么相像？
也是這樣看著自己的手下慢慢死去，看著自己的國家慢慢分裂，看著一群外人鳩占鵲巢。
任何一個人在經歷這樣的事情過后，都會選擇報仇吧。
“英布，原來你一直沒有忘記。”
項羽恨，恨自己早沒有看清楚英布的狼子野心。
聽到項羽的話，英布仰天狂笑：“忘記？怎么可能忘？項羽，我每一天入夜之前，想到的都是故國。你們這群強盜，搶了我們的東西，還想讓我們俯首稱臣。”
“呸，你們算什么東西。”
“那你這么多年對朕卑躬屈膝，又算是什么東西？”項羽冷聲問道。
項羽少急智，但是面對絕境，卻往往很有擔當。
他的上限本就極高，而絕境最能激發一個人的潛力。
所以盡管項羽知道此時情況不妙，卻沒有絲毫懼色。
可惜，英布也是如此。
“我忍辱負重這么多年，為的就是告訴世人，英布不是項羽帳下的英布，而是九江王英布。”
這是一個王者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