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在何家大宅子里過年這事,謝婉青一聽就要拒絕,甚至都不想跟劉老爺子商量。
可是劉君酌堅持讓她跟老爺子商量,也問問劉從言的意見。
謝婉青知道過年不住別人家里是禮數,料想老爺子即使知道了也是要拒絕的,便沒和劉君酌多爭論,直接跟老爺子說了。
哪知劉老爺子竟然同意了,還一臉向往,“現在是新歷一月末,在南方可算是春天了,住何家大宅子里看南方春景,應該是很不錯的。”
“聽說南方還很暖和,跟夏天似的。”四堂弟高聲說道。
三堂妹連忙糾正,“有的時候炎熱,有的時候寒冷,經常變。”
“冬天也能炎熱嗎?真奇怪……”五堂弟說著看向劉老爺子,“爺爺,那我們多住一會兒唄,住到開學再回京城,反正京城冷,還下雪。”
劉君雅翻翻白眼,去個小漁村也值得這么高興,真是夠了。
劉從言當年就住過何家,對大宅子很熟悉,敲著桌子笑道,“的確可以多住,那里過日子悠閑、舒服,很適合老爺子住。”
“何家能住下我們這么多人嗎?”劉君雅再也忍不住了,質疑脫口而出。
劉從言笑著看向她,“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何家那大宅子,咱們一人住一間估計也是夠的。”要是所有房子都收拾出來,一人住兩間也只占很少的一部分。
劉君雅吃驚起來,看了看劉從言,見他不像開玩笑,心中倒好奇起來。
何亭亭起初擔心和謝婉青同住估計要吵起來,但沒過兩天心里就想開了,照例過自己的舒心日子。
陳惜顏羨慕嫉妒恨,“等香江回歸了,到時我邀請你們都去香江住,你們可不能拒絕!”
“爸爸和大哥大嫂估計不能去啦,他們是公職人員。”何亭亭心情很好地回答。
陳惜顏想了想,劉定鈞幾兄弟只有劉從言來了,覺得何學、何玄白和陸露不去,和劉家是一樣的,當下便點頭,“他們沒辦法去,我不勉強,但是你們這些能去的到時敢不去,我可就要不高興了。”
“放心,我們到時一定去你娘家打擾!”何玄連扯陳惜顏的頭發,“你到時可別嫌棄我們吃得多,挑剔也多。”
陳惜顏笑道,“我們家里人什么樣我還不知道嗎?你少來嚇唬我。”
何亭亭見陳惜顏春風得意,不由得看了看慕容侍玉,見慕容侍玉臉上帶著淡笑,但眸中卻有黯然,白皙纖細的手被何玄青的大手包著,想來心情很是復雜。
她忍不住想起何玄青說的,由于做生意,二嫂跟娘家人關系變得不佳了,便悄悄移開目光,看向陳惜顏,“你會寫所有的簡體字沒有?”
“你怎么提這個,我當然會寫了……”陳惜顏說得有些心虛,拿眼睛瞥慕容侍玉。
慕容侍玉眸中的黯然在聽了這話之后消失了,變成了揶揄的笑意,“嗯,是差不多會寫了。”
劉家人到達鵬城時,是臘月二十七。
何家已經做完年前大掃除,并且把房子收拾出來了,能確保一人住一間還有節余。
知道劉家到了,劉君酌、何玄青、何玄連和何亭亭兩個堂弟一人開了一輛車去接,五輛車排成隊去機場,又排著隊回到沈家村。
劉家人打量著經常在報紙上看到的特區城市,看著和北方很不一樣的綠植景觀,覺得很有趣味。
車子駛進沈家村時,大家看著街道兩邊的小商品店有些失望,可是當穿過滿是小店的街道,進入沈家村原住民住的地帶時,眼前豁然開朗。
有收了作物后長滿了小草的草地,有灼灼盛放的鮮花,有正在生長的嫩芽,有高大成蔭的綠樹……成片成片的,讓人看著就能想象當春末夏初時,這里會有多美麗。
車子沿著荷塘邊駛向客家圍屋前面的大空地,陽光下兩邊的殘荷似乎也帶上了歡迎的味道。
劉老爺子看得嘖嘖稱奇,“若是夏天來了,這里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啊!”
“夏天來了,這里的確很好,荷香陣陣,整個暑假都能聞到。”劉君酌笑著說道。
劉老爺子點點頭,“何家四周不是花就是樹,前面這一帶都是荷塘,夏天應該不會太熱吧?”
“南方的夏天熱,所以客家圍屋比別的地方稍微涼快些,論起來也還是算熱。這里最好的是空氣,一直很清新。”劉君酌回道。
劉老爺子點點頭,吸了口氣,覺得這里的空氣比得上療養院了。他看了看,見車子在空地上停下來了,便沒有再說話。
何家向來緊鎖著的正門打開了,何亭亭大著肚子,和何家人站在正門口迎接。
兩家人一見面就是寒暄,寒暄著,便是進門。
謝婉青見何家開了正門迎接,心情首先就好了很多,甚至覺得能諒解一下何亭亭那丫頭對自己的冒犯。
進了門,又見入目的一如過去的典雅,只是比過去多了一些雅趣,景觀植物多了一些,三角梅灼灼盛放,顯然是專門收拾出來迎接她和劉家人的,心情就更好。
何家是她兒子的岳家,這番表現給足了她和劉君酌面子,很讓她長臉。
她臉上帶著笑,暗暗打量幾個妯娌,見她們帶著贊賞的目光,心里更痛快了,看何亭亭的目光也比過去慈祥了很多倍。
四堂弟一邊跟著大人進去一邊打量四周,暗暗對身旁的三堂妹驚嘆道,“這里像京城的老房子,氣派得很,房子也多。”
“這房子很大的,有很多很多房間。”三堂妹時不時跟父母住何家,對何家很清楚,說起來就有些自豪。
劉君雅直翻白眼,不過是個舊宅子而已。
只是一路走來,看著兩邊的點綴,她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
這何家,果然不是小戶人家。
進了客廳喝過茶,不耐煩聽大人們寒暄,劉君雅和幾個堂弟堂妹從客廳出來,到大宅子里參觀。
陳惜顏被何亭亭帶著幫忙招待年輕人,扯著嗓門喊,“大家帶上行李,跟我們去休息的房間。”
劉君雅瞥了何亭亭一眼,嗤笑著看向陳惜顏,“這普通話說得可真奇怪,剛學會不久的吧?”
“沒錯,我嫁進何家之后,才慢慢學的。”陳惜顏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普通話差,此時倒能穩住沒發火。
劉君雅再度噴笑,看了何亭亭一眼之后,才對陳惜顏笑道,“你還挺誠實的。”
何亭亭如何看不出劉君雅眼神的含義?不過想著劉君雅在鬧笑話,她愣是忍著不出聲。
“何三嫂不僅誠實,還很厲害。她是香江人,卻學會了普通話,還會寫簡體字。”三堂妹十一月份在何家住過,見過陳惜顏寫簡體字,此時便嚷嚷了出來。
這個時候,香江和苔灣,是大陸人心中繁榮發達的地方,很叫大陸人向往。
所以陳惜顏“香江人”的身份一出,劉君雅便住了嘴,并羞紅著臉沒敢看陳惜顏,其他年輕小伙和小姑娘們都拿驚嘆的目光盯著陳惜顏直瞧。
何亭亭看得直笑,目光頻頻落在劉君雅身上,顯然是在看戲。
四堂弟忍不住問,“何三嫂,你為什么嫁到大陸來啊?香江不是很好嗎?”
“香江是很好啊,但我喜歡的人在大陸,所以我就來大陸了。”陳惜顏繼續用香江人特有的普通話回答。
“真美好!”三堂妹搖著腦袋感嘆。
何亭亭聽得直笑,伸手彈了彈三堂妹的腦門,“你懂什么啊。”
“我就懂……”三堂妹叫道,“我看過瓊瑤阿姨的很多,她里面寫的感情就是這么美好的。”
說話間,就到了專門撥給劉家人的一排臥室小樓前。
何亭亭指著臥室小樓,“這一小間有四個房子,每個都很寬敞,你們自己挑喜歡的住下。記得了,第一棟小樓留給爺爺住,誰也不許挑。”
劉君雅漫不經心地跟在堂妹身后進去找房子,當看到房子的大小和格局時,她的心翻騰起來。
要知道,在京城逢年過節時,劉家是住一棟小別墅的。住的人多了,小別墅的房間就有些不夠,經常要兩個人一張床。
而何家這里,一個人一間,竟然還十分寬敞,可真是奢侈。
不過更讓她覺得奢侈的是,堂妹們去過何亭亭的臥室小樓之后,回來列清單似的說的那一長串衣服、鞋子、包包和各類首飾。
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眼中的漁村小家碧玉,過得比她這個二代幸福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是說粵省重男輕女的嗎?何亭亭作為一個女孩,怎么會這么受寵愛?
吃的、穿的、住的,估計連王建云也比不上!
何亭亭沒理會劉君雅的嫉妒,她在招待謝婉青。
婆媳倆對彼此都不滿意,但是卻又不得不表現出自己很滿意的樣子,所以都有點難受。
終于可以分別時,兩人都暗暗松了口氣。
林玲玲看出女兒和謝婉青之間的不對勁,但是當著謝婉青的面,她什么也不說,遠離謝婉青之后,她就拉著何亭亭的手訓,“她是你婆婆,你得孝敬著她些。即使有時候她說得不對,你也讓一讓她。”
“都是人,憑什么要我讓啊!你不知道,上次……”她巴拉巴拉地說起之前和謝婉青交手的事,說得很氣憤,覺得謝婉青很過分,像舊社會愛擺款的婆婆。
林玲玲聽得直嘆氣,“好了,別說了。我就問你,平時你奶奶說我,你見過我反駁嗎?你是兒媳婦,適當忍讓一番,盡量處好關系,免得讓君酌夾在中間難受。”
何亭亭沒詞了,別的不說,就說對她的態度上,何奶奶就很不滿林玲玲,經年對林玲玲嘮叨,有時甚至是訓的。可即使何奶奶訓了林玲玲很多年,林玲玲還是忍讓。
站在她的角度上,幫自己的何奶奶是很好的,所以向來不覺得林玲玲有多委屈。
見何亭亭不說話,林玲玲繼續道,“你奶奶訓我,你見著不少吧。可她除了訓我,對我其實也很好,甚至還經常幫襯你外婆他們……你奶奶是我婆婆,所以我記著她的好,心里也放了把稱,在大事上她對我好,小事上挑剔些也沒什么。”
何亭亭馬上想到謝婉青同意她不回京城過年,也同意讓她在鵬城生孩子。
她忍不住反思自己對謝婉青的態度。
也許是謝婉青曾經反對過她和劉君酌,甚至在她少年時奚落過她,所以在她心目中,謝婉青對她總是不滿和挑剔,可事實上,除了結婚第三天叫她起來做早餐,謝婉青并沒有怎么為難過她。
即使是謝婉青南下,和她交手那三次,認真說來,可能也是習慣不同造成的,說不出誰對誰錯。
林玲玲見何亭亭不說話,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想想。那什么退一步豪闊天空,在生活中是很適用的。”
“我看看吧。”何亭亭說道。
她觀察觀察,看謝婉青對她是怎樣的,如果真的還不錯,那她也讓讓謝婉青好了。
臘月廿八,苔灣那里一部電視劇播放了,何亭亭在上面看到了沈紅顏的臉。
看到沈紅顏那一瞬間,何亭亭有些愕然。
這個人,她其實已經忘了她的存在,看到了才想起,自己還有這么一個仇人。
電視里的沈紅顏,看起來變化不大,只是法令紋比過去深了,扮演起小姑娘時,略顯蒼老的眼神讓人覺得違和。除此之外,她還是美麗的。
三堂妹指著沈紅顏問,“亭亭嫂子,她是不是就是村子里的?”
“是啊,以前是住在這里的。79年偷渡去了香江,后來又去了苔灣。”何亭亭點點頭,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自己在苔灣的勢力,半晌發現幾乎沒有,便決定暫時不管沈紅顏。
“那個阿May也是這里的,對不對?我看過她的采訪,她說過她是這里的。”三堂弟問。
何亭亭繼續點頭,“她也是這里的。”
“這個村子可真是人杰地靈啊!”三堂妹奶聲奶氣地說道。
劉君雅暗暗放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何亭亭,“她們都偷渡成功了,真幸運。我記得亭亭也曾偷渡過的吧,怎么就失敗了呢?”
“哦,我是為了等君酌哥南下和我相識啊。”何亭亭眉毛也沒抬,就懶洋洋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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