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陰沉，空氣中絲絲冰涼之意。
沈霓裳伏在穆清背上，抬首望了望天空，一刻鐘前，天空還飄著雪花，沒想到轉過一個山頭，雪卻止住了。
沈霓裳笑了笑，替穆清拂去頭上殘留的幾片雪花：“快到了，放我下來吧。”
此地離他們同雪鳳墨雷分開之地已經不遠，雖也是羊腸小道，但小心些，應是能走。
進山花了兩日，出山卻足足用了三日有余。
下過雪后，本是艱險萬分的路變得愈發難行，加上第三日下午又下起了大雪，無論是背著她的穆清，還是羅才，都行得極為小心緩慢。
在沈霓裳的執意下，穆清還是將她放了下來，牢牢地拉住她的手緩慢前行，半分也不肯松開。
大半個時辰后，三人終于從羊腸小道出來。
氣溫升高不少，但空氣中的冷意依然不少。
算來不過幾里路就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走出來時，沈霓裳也是一身微汗。
“歇一下吧。”穆清鋪好氈子讓沈霓裳休息，又拿出食水，“先生火烤烤，我再去尋雪鳳和墨雷。”
“我去生火，你去尋馬。”羅才接過話頭。
穆清點頭，轉身朝高處行去。
其實只要雪鳳和墨雷離得不遠，只要嗅聞到兩人的氣味遲早也能尋來。
但若要快的話，還是需要穆清在高處召喚一聲。
眼下已經是十月底，深秋幾近入冬，柴火也很好找，羅才很快揀了些枯枝回來生火。
升了火，羅才又將干糧拿出來烤。
沈霓裳看著羅才，沒有說話，眼底卻有一抹沉思。
從族地出來，羅才的話一直很少。
穆清心大無所覺察，沈霓裳卻看出羅才應有些心事。
對面山巔傳來穆清的一聲清亮長嘯，蘊含了幾分內力在其中，無數驚鳥從山林間振翅飛出。
羅才望了一眼，將烤得半軟的干糧遞給沈霓裳。
沈霓裳接過，目光落在羅才的眉宇間：“怎么了？”
沈霓裳的語氣輕松隨意，羅才正將干糧朝口中送，聞言一頓，卻沒抬首，一頓之后，咬了一口干糧：“什么怎么了？”
“你有心事？”沈霓裳不動干糧，只歪著頭看他。
雖是問話，但語意十分篤定。
羅才嚼著干糧，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讓我想想……你已經應下族長之位，族中也許有不服你的族人，但如今老族長尚在，即便有人心中不服也不會這個當口說什么。再說，你如今什么都沒做，雖無功但同時也無過，他們抓不住你的把柄，自然也不能反對。阿茲也應了你的親事，咱們離開是，她還來送了咱們，所以你眼下的心事應該同阿茲也沒關系，族里眼下沒有麻煩，同阿茲也沒關系”覷得羅才面色一頓，沈霓裳心底一笑，繼續道，“除了族人，你只同我和長生交好，所以你的心事應該同我們，或者是同我有關眼下長生不在，說吧，有什么為難之事？”
沈霓裳說完便笑吟吟望著羅才，一副吃定羅才的胸有成竹樣。
羅才放下手中的干糧，轉頭看向沈霓裳。
羅才的神情分外凝重，四目相對間，沈霓裳慢慢收斂起笑容。
“小騾子，我想聯合十八邊族……立國。”羅才一字一頓，語聲很輕，臉上卻是從未有過是慎重，“你肯不肯幫我？”
沈霓裳驀地怔愣！
“我已經說動族中長老，可是此事若只靠我自個兒……”羅才望著沈霓裳自嘲一笑，“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個兒心中明白。小騾子，你可愿幫手？”
羅才的目光充滿希翼和期待。
沈霓裳怔了怔后，唇動了動，卻是沒有說話。
羅才的話來得太陡然，讓她完全沒有準備。
她猜到羅才估計是有什么為難處想讓他們或者是她幫忙，但萬萬沒有想到是這樁！
聯合十八邊族立國！
在此之前，她連想都沒有朝這方面想過。
可是羅才想讓她幫忙……
這個忙，她如何能幫？
又如何幫得起？
心神震動之下，沈霓裳覺得她沒有辦法接話。
從羅才眼中，她看出了某些東西，但正因為看出了，她更沒有辦法接口。
沈霓裳心里有些亂。
她怎么也沒想到，羅才心里竟然存了這樣的想法。
太突如其來，也太……好高騖遠不對，癡人說夢也不對，可這樣的想法，真的超出了沈霓裳的想象范疇。
邊族立國！
先不說邊族如今七零八落，能不能尋齊都是一回事，更不用說，這等于要同中土七國齊齊對上！
三百年前，十八邊族尚且鼎盛時都沒完成的事，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又如何能做到！
太不切實際。
一瞬間，沈霓裳心中轉過太多話。
但看著羅才充滿希翼和期待的視線，她沒有辦法將這些質疑說出口。
羅才不是蠢人。
相反還很聰明。
既然羅才開了口，定然有他的理由和想法。
她此際心中轉開的話若是說出，未免有些傷人。
沈霓裳深深地沉了一口氣。
羅才也不說話，只看著她，等沈霓裳開口。
半晌之后，沈霓裳輕聲問：“你想讓我怎么幫？”
“伴獸族那邊，你只需要傳信，若是他們愿意，我可以去見他們。賽戈朗是鬼人族的少族長，我此番回去便打算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烏歌是嬉人族，雖然出族時尚且年幼，但想必族地在何處也是記得的……這便有四族了。蟬衣族的族地，花愫必定知曉，若能說服花愫，就能聯系上五族。還有你的母族，若能想法子聯絡上，便是六族。十八邊族，有了六族，便有三分之一。”羅才早已深思熟慮，語聲雖緩卻是條理清晰，“其他十二族，若是桃花塢可以信任的話，可托他們幫忙收集信息，此番若救回長公主，不論如何，于長生皆是有益，屆時或許也能有一二借力之處，還有凌少爺，興許也能幫忙一二”
“羅才”沈霓裳驀地打斷他，閉了下眼，旋即又睜開，“你要我怎么同他們說？”
沈霓裳定定望著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