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南笑不可遏,“不像?”
芷夫人也笑,搖著頭,“想不到絕色傾城的姑娘竟是男子所扮,叫我們女子情何以堪。”
節南趕赫連驊下車,才對芷夫人道,“咱們都瞧不出來,九公子卻瞧出來了,輕而易舉數破綻。”
芷夫人頷首,“男子瞧男子,興許是要輕易些,更何況泮林聰明。”
節南不置可否,“芷夫人以紀老爺的身份找我,莫非是為了交引買賣?”
芷夫人輕輕一點節南的手,“你也是個聰明的。不錯,今日萬德樓有大宗茶引交易,我要你大膽拋售,打壓茶引價格。”
節南自己喜歡交引,風險雖大,并不難找出賺錢的機會,如今還是幫芷夫人這等巨賈進行交易,如同天上掉餡餅。
不過,她沒有得意忘形,“據我所知,茶引官價開得高,交引鋪子成交價更高。您手上既有茶引,只有往上開價,為何要拋售呢?”
“因為我不想有人賺錢。”芷夫人眸中卻欣慰,“你若真對交引買賣有興趣,學起來也容易,只要記住爾虞我詐,出手莫怕,公道于心,不論善惡。”
節南銘記。
芷夫人接著就說了,“那人是我夫君,紀家老二,紀叔韌。至于他和我的事,剪不斷理還亂,今后你自會慢慢知道。”
節南默然點頭,暗想芷夫人還稱夫君,就是夫妻關系仍在,卻要打壓夫君手里的茶引,擺明仇怨不淺。不過,芷夫人在外打著江陵首富紀氏的名義行商,不曾有過非議,可見紀氏也是默許的。
太奇怪了!
“夫人給我個底價。”節南聰明人,該不多事,就不多事。
芷夫人附耳對節南說了幾句話,再交給她一只小箱。
節南記住,抱著箱子。
“遇到變數你也別慌,貍子會帶你的桌,也會給我傳信,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芷夫人再道。
節南道好。
到了萬德樓,果然還是何里直接帶節南這桌。
赫連驊一上樓就見不少人看過來,以為自己身段還是能吸引人,那顆水仙的心難免膨脹。哪知他不動,人們的目光卻移開了,他才知這些人看的是桑節南。
他連忙快步跟上,低聲奇道,“不至于美到眾人矚目,這些人沒見過美女還怎么?”
“一見美人英雄矬”的說法,純屬客套。
何里耳朵尖,瞥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丫環,“萬德商樓誰人不知六姑娘,你是新伺候六姑娘的?”
赫連驊干笑兩聲,聰明得閉上嘴巴,看何里“六姑娘”長“六姑娘”短,“六姑娘”啥還沒點,桌上就擺滿了萬德的招牌菜,跟這伙計自家開得茶樓似的。
節南不管赫連驊想什么,先看今日樓上坐著哪些人。
沒一會兒,有個伙計來問何里,“甲三桌問六姑娘今日手上是否又有香引。若有,他愿全吃。”在何里手心里比劃,“這個價。”
節南看得分明,直接對甲三桌那位香藥大商搖搖頭,攤手表示沒有他要的東西,但對何里道,“倒是有三船貨,他若感興趣,七月可再來問我。”
大王嶺那邊正幫她大收香藥,香引這年賤價,實貨卻值錢。
伙計連忙去回話,那位大商目光一亮,直接對節南點點頭,拱手作揖,離桌走了,由他身后管事樣的人恭敬送來名帖。
香藥大商一走,其他香藥商也走了,前面桌子立刻有其他商人補滿。
何里遞貼的時候,告訴節南,“甲一桌就是紀二爺。”
節南其實猜到了。
前排沒幾人看著像芷夫人相公的,唯有甲一桌坐一位俊叔,黑髯風流,眉目不凡。同桌還坐三位年輕女子,各有各美,驚艷四座,她們的眼里卻顯然只有紀叔韌。加上圍著這桌的,盡是姿色不俗的丫鬟,令平時光比錢垛子大小的俗物場頓時增添一抹亮麗鮮色。
節南問,“那幾位女子是——?”
何里低答,“是紀二爺最寵的三位如夫人。”
節南好奇,“紀二爺有幾位如夫人啊?”這里只是最寵的?
何里有問必答,“前前后后八位。”
哦喲!還分前后?!
節南涼眸淡笑,“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芷夫人搬回了娘家,也不愿與夫君對面,實在是太風流的人物啊!這年紀已有八位,再過十年,還要納多少新婦?江陵首富,錢多養得起,是吧?
“貍子,做茶引有何規矩?”那就幫紀家散散財唄!
“是這樣的。新都前幾年茶市不興,茶引少,當年份當年耗,今年年初起榷茶司才開始發行大量茶引,一直捏在幾位大商手里沒出來,以至于好些春茶都爛在茶農家里。眼看夏天過一半了,前幾日安陽大商陳老爺突然高價開售,茶商哄搶一空,而紀二爺連著三日坐咱們樓里,大家自然尋思他也要出手。您瞧,今日在座的,不是茶商,就是專撿茶引的商客。規矩就一條,賣者掛牌,買者掛牌,限時半刻,以賣家最后釘牌為準。”
“不能開私桌嗎?”節南心想,不對啊,她就算低價賣,成交價還是會高啊,因為買家如狼似虎的。
私桌,就是雙方直接買賣,私底成交,由萬德樓簽官章即可。
何里回道,“六姑娘忘了,今日不是來賺錢的,是不讓人賺錢來的。”
節南哈笑,“瞧我這記性。”
她是不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何里忽然沉聲道,“紀二爺遞牌了。”
話音落,紀二爺身邊的萬德伙計跑上去,遞給桌柜后面的掌事。
掌事喊,“云南普茶甲三等,引五份,每份二十石,當年兌,價三萬貫,來——”
一片嗡嗡聲。
官價五萬,居然還便宜兩萬。
節南看不少人納悶,但多數人欣喜,紛紛送上買牌,炒到四萬貫,還比官價便宜。
紀二爺讓人釘在四萬成交,很爽氣。
赫連驊嘟囔著無聊。
節南單手撫著芷夫人錢箱子上的蓮花紋,同何里說,“紀二爺這價開得膽小啊。”
何里點頭道是,“許是甲三等的茶不好,到茶商手里也賣不出高價,許是大伙都在等紀二爺手里的頂級好茶。”
節南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