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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所以的張正卻以為老舍頭有難,施展一招成名功夫“雷打老鐵樹”,向節南后背急襲取命。
節南躲了張正,老舍頭也躲了她。
節南氣罵張正,“你眼瞎啦!我救了你的——”
“命”字未出口,一道響風,嗖得釘在她的鞋尖不遠。
節南回頭一瞧,自成翔府方向,一片馬蹄踏出的濃煙囂塵,旗旌隱隱揚揚,上繡一匹金黑戰馬,大字曰“孟”。
箭,從一邊山林射出,并速速竄出數十名神弓先鋒,面色無懼還傲。其中領頭的,不是戰甲從頭包到腳的將軍,而是一名青錦長衣的文官兒。鶴立雞群,格格不入。
“天馬軍在此!爾等山賊還不束手就擒!”那是一群人異口同聲喊出來的,威武四面八方。
山賊們怔住,原已不凝心的鏢師們,劉家護院,王家衛,忽然反吃了定心丸,再次擰成一股繩,氣勢暴漲。
節南也怔住。
天馬軍!守在金鎮的孟長河的軍隊!怎會出現在百里外大王嶺?!
“撤!”
“快撤!”
山賊們嚇得魂不附體,多少錢財美女也不迷心,在各家寨頭的慌喊中,狼狽往山中逃竄。
節南回神,發現老舍頭居然不見了,心中懊惱之極。所幸上天還算給運,四下一望,重新找到老舍頭往官道下悄撤的身影。
當下,她疾追而去。
倒霉的張正添倒霉,沖她吼一嗓子,“兔賊還敢濫殺無辜!”
節南絲毫不理。
走了誰,也不能走了老舍頭!
一箭來,她閃。
二箭來,她再閃,眼看要入林去。
“小賊膽敢再動,此箭穿腦!”
節南頓住。
箭尖森意,閃在她眼角余光之內,連同那身青錦。
她心嘆,這文官兒跑得好快!
他,與她站的地方,原本該有十多丈。
“我眼花了嗎?瞧著大人像坐堂的官兒,怎么跑來捉山賊了?”她足尖一轉,竟筆直朝那官走去,“不勞大人動手,我自己降了。”
文官兒聞那笑聲相當輕蔑,不由來氣,但見她越發凌厲的身影,眼眸瞇冷,沉聲警告,“小賊還不站住,再敢靠前,休怪本官無情——”
扣弩箭出,卻射了空。
他不知那兔賊怎么閃得開,但覺得手上吃痛,再捉不住弩弓,同時,見一柄青劍彈顫在他肩上。
密云浮一邊夕色,映得他眼底著焰,手背熱暖,不知流出多少血。
文官兒頓悟,此賊功夫驚人,劍術了得,大概還能隨時削斷他的脖子。
“大人切記小心,雖然都是來捉賊,拖累我的人,也是要死的。”
那聲音微弱,氣嘶嘶,寒得他心冷,再看脖上劍光一劃,以為對方要取他性命。他眼一閉,卻等不到動靜,睜眼猛轉身,那兔賊的身影已經遠出射程,撿地上箭袋再出手,也來不及了。
兔賊,從一開始,目標就是他的箭袋,而已。
思及兔賊最后那句話,文官兒反而更憋了一口氣,提步欲追進深山。
不料司務官慌里慌張跑來,兀自攔喊,“崔大人,您受傷啦,就求您別亂跑,萬一真出點什么事……”
節南耳力極佳,雖然隔得遠了,仍能捕捉到只字片語。
姓崔啊,又一了不得的姓——
山外烏云遮日,山里昏暗無天。
雪如香灰,自沉沉的云里飄落,陳掌柜的腿病真能預料天情,眼看將有一場暴雪。
割風如刀,削掀了老樹枯皮,無月無星,遠處半天蒼灰,但比暗云還沉的昏林中,一點微弱金火,令狂枝野杈猙獰出影,槁爪肆伸。
“這張地經該不會是假的吧?”金火旁邊一張臉。
那是王泮林的臉。
一身黑,背上一只大包,要走遠途的簡精打扮,哪里還有半分貴公子模樣。一手火折子,一手大王嶺地圖,皺著眉心,雖然迷失方向,但神情并不驚慌,顯然習慣獨行。
忽聞前方林地一聲吆喝,王泮林連忙弄去火,卷好地經,潛進,伏地,撥草,悄望。
不遠處,一前一后來兩人。
一個居然是他見過的,這次領隊的老舍頭,還有一個戴著奇怪兔面具的瘦挑個兒,半邊夕色照映下份外妖異。
王泮林暗暗吃驚,本能告訴自己莫多管閑事,心中卻實在好奇,目光緊盯不放。
老舍頭看似有些狼狽,氣喘吁吁,“兔崽子究竟什么人,為何緊追不舍?”
“該說說你究竟是誰,讓我緊追不舍才對。”瘦兔子左手一柄劍,銀光丈芒,犀利無比。
老舍頭神色駭然,“我……小老兒不過一個舍頭,幫著管管玩雜唱曲的那些游方人。”
瘦兔子聲音沙沉,“虎王寨主,千眼蝎王,你就別裝了。”
雪,鵝毛般大了,風稍息,兩人站定,離王泮林非常近。
王泮林不察,只想在縣志上讀過虎王寨,怎么也想不到彎腰駝背的老舍頭能是惡名昭彰的虎王寨主,又心中詫異——
這是要來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么?
手禁不住握拳,眼發亮,他興致盎然。
老舍頭哆哆嗦嗦跪了地,結巴得厲害,“小……小老兒怎……怎能是虎王寨……寨主……”
王泮林連點頭,不錯,這個小老頭看起來的確沒有半點大賊頭的面貌。
瘦兔子忽然長嘆一聲,劍尖直指王泮林藏身處,“那邊趴著的,愛熱鬧就靜靜瞧,弄那么大動靜出來干什么?害得老賊到這時還要裝無辜。”
王泮林立時屏息,調了頭就要走。
“這會兒不喘氣也沒用,”瘦兔子劍鋒突轉,竟削向了跪著的老舍頭。
雪卷劍身,憑空湛出一道月芒。
王泮林不及驚艷,卻見老舍頭的身影陡帶一股疾勁撲面而來。
他心道不妙,遂感覺脖子讓老頭兒鷹爪手用力一箍,自己就已經被提直了。
老舍頭戰戰兢兢的聲音變得無比冷殺,“格老子的!你敢再靠前一步,老子就先宰這只弱雞。”
王泮林被勒得呼吸不暢,卻是半聲不討饒,右手掏袖,眸光鎮定得很。
瘦兔子照舊逼近,目不斜視,對老舍頭冷哼,“你把自己的命留留住,至于旁的,任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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