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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安大人也在看曾凡,曾凡一直很平靜,從自己打到四十九到聽蕭敬替自己解釋時,他甚至還拉了蕭敬一下,想阻止他說下去。他臉上一直沒什么表情,沒有驚愕,也沒有不快,只是平靜的在等待。
“不解釋?”安老頭忍不住問道,等問完了,他知道自己輸了,自己好歹一朝輔,自己略點脾氣,一般的小官都是要下跪求饒的。結果這個年輕人,竟然還在等著自己。自己開口問了,那就表示,自己給了他機會解釋,都原諒他一多半了。
“學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我寫了座師之喜的文章,這不代表我工于心計。若是明知道您喜歡什么,偏不這么寫,學生方才該羞愧。”曾凡抬起頭,坦然的說道。
大家都傻了,是啊,他們也知道安老爺子喜歡什么,他們考試時也是按著老爺子的喜好在寫,老爺子只是因為對他們都熟,自然看不出什么,或者看出了,也他也不會太介意。但對于曾凡,明顯的,要求是高了點的。
老爺子也怔了,對啊,明明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偏不那么做的人,那是二缺,也走不到今天。他讀書夠好,夠精,才敢這么做。若是一般人,其實是駕馭不了的。
“你倒是有理了,不過我不后悔壓你,你太順,看你卷宗,十五歲以案入學,二十一歲中舉,現在二十四歲。而且你都是一次成功。就好像就沒有失敗過,這不對。”老爺子喝了他一聲,但是這與剛剛的審視就完全不同了,這是對子侄一般的棒喝。
“是!”曾凡低頭受教,他不想解釋。他不是沒有受過挫折,而是他努力的盡量不受挫折。他努力只是沒讓人看見罷了。
老爺子開心了,示意他坐下,十分親切的看向了眾人,“原本你們應該在翰林院學習三年,但是朝庭如今也是多事之秋,讓你們一齊窩在一塊,也難得讀書。你們可有什么打算。”
原本一甲是前三名,賜進士及第。第四到一百為進士出身。之后的就是‘同進士出身’。
除了前三甲直接進入翰林院之外,其它人都要通過館選、庶常教習和散館考試,方能入翰林院。而這個時間差不多要三年。但此時,朝庭也沒那么錢養這么多人,于是這些中了的,一人一套官服,然后就可以回鄉,只用參加一年的館學,然后考試合格了,就能入翰林院。其它沒考上的,就補各部的主事之類的,或者去做知縣之類的。
在座的六人顯然是老爺子這一屆最看好的六個人,自然要問問,這兩年,他們等于有了一個悠長的假期,問問他們準備用。
“學生想趁這兩年時間游歷一下天下,增廣見聞。”某一位忙起身說道。其它人也點頭,忙說大家一起,正好相互學習。
安先生看向了曾凡,“你呢?”
“學生已與山長約好,這兩年會在學院教書,與各位學子教學以長。”曾凡忙說道。
“你不回鄉?”蕭敬沒想到他連回鄉祭祖都不準備去,就要留在京中教書,他很明白,他教學以長是假,賺錢是真。
“舍弟與內弟都在學里,以備三年后之大比,我正好陪陪他們。”曾凡笑了一下,他不想當著這些人說什么自己家里困難,他要靠著這薪水養家。不是怕丑,而是覺得用不著跟這些貴公子們賣慘,他憑本事賺錢養家,他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四方游歷,增廣見聞是對的,子誠去學里教書,實為加強學習,也是對的。做得很好,為師倒是盼著你們各有所得。”安老爺子笑了,終于端茶送客。
大家這才真的松了一口氣,就算是蕭敬他們對老爺子也不是真的可以撒嬌賣萌的,能做到輔之人,原本就非等閑之輩,這么多年,突然出山擔任主考,這本身就耐人尋味了。現在挑出他們六人來,他們自己心里都沉甸甸的。當然,這個曾凡并沒有多想,他一早心境就平和了,他做自己就好,管旁人做甚,出來時,門口還有很多穿著新官服的新科進士們。曾凡這才想到,自己竟然忘記換官服了,再回頭,其它五人也沒換,他才松了一口氣。
蕭敬看到他的變化,笑了一下,拉著他上了自己的車,丁桐忙跟在后面,卻沒叫。
“子誠,看來恩師很是看重于你,要好好的努力。”蕭敬目光閃閃。
“你真的要去游歷?”曾凡剛剛并沒有看到蕭敬說什么。但出來時,明顯的,就成了兩方,這些貴公子們去游歷天下,他去學院教書育人。
“好像不去不成了,老爺子這個人別看面上不怎么著,但心里認死理,說了就得做,讓他覺得你在騙他,這輩子他都不會原諒你。所以今天能讓你進門,還是出于惜才之意,好在你心地淳厚,不然為兄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蕭敬都替曾凡抹了一把冷汗,“唉,你什么時候跟山長說的,早知道我跟你一塊了。”
“殿試之后,想著應該有個功名了,方敢跟山長開口。”曾凡笑了一下,倒沒有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運氣算是很好了,山長體恤,自己也能安心的在京城好好再讀兩年書,到時進館,考試也能輕松些。
“你這會就該回家,好好的讓人看看你光耀門楣。”蕭敬輕拍了他一下,他考上了,父母都大贊他,還特意開祠堂,敬告先祖,而這位心里,竟然是先賺錢更重要。
“我家雖有十多畝薄田,但我父親,還有兄弟三人,均靠著祖父一人辛苦勞作,方才進學。我妻李氏十一歲時,便去學堂門口賣飯,因為這樣,我的兩個弟弟才能吃口熱飯。十五歲考上秀才,是岳家出一半的學費,送我去岳麓書院。等我與妻成親,就是李氏靠著繡花供給。身懷六甲時,不能坐,每天站幾個時辰也要在繡架之前,努力工作。所以,回家光耀門楣不用我,喜報自是會回去的。而我能在學里讀書賺錢,養妻活兒更重要。更何況,我弟弟一家,小舅子都在這兒,一大家子人,好意思還讓李氏供給?”曾凡長長的輕嘆了一聲,這些話,不能對旁人說,覺得是賣慘,但蕭敬是他的朋友,他也不敢找別的搪塞。
蕭敬輕嘆了一聲,輕輕的拍了他一下,卻沒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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