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將軍白發
第一百九十二章將軍白發
渭城東北,渭水如帶,丘陵起伏。
`站立高處往渭水西岸望去,群峰疊翠,郁郁蔥蔥。高祖的長陵、惠帝的安陵、景帝的陽陵,三座呈品字形排列的帝陵盡收眼底,甚至更遠處武帝的茂陵與昭帝的平陵,亦隱約可見。
山下渭水濤濤向東,對岸是諸帝安臥的風水寶地。南眺長安,雄峙如山。這樣一個地方,堪比后世香港之太平山。可想而知,能在此建宅筑院者,必是既富且貴。
作為長安首富,富平侯必須在此地有一座以上的莊園。以前這莊園是富平侯及張氏子弟夏日避暑之地,不過從去年秋開始,這個莊園的后山就被張放下令封了,任何人無令不得入內。
不過在今天,張放不但親自來了,還請了兩位貴客:甘延壽、陳湯。
在涼風習習的山頂涼亭里,張放一襲青衿,幘帶飄飄,灑脫不群,正笑著指點:“甘侯、陳君,此地風物比之長水、宣曲如何?”
相比就任西域都護府時的意氣風發,如今的甘延壽,雖然還是那副威猛樣子,卻明顯缺少了一種鋒銳與剽悍,殼子還在,但精氣神沒了。陳湯好一些,臉上多了幾條皺紋,笑容的感染力依然。
陳湯瞥了甘延壽一眼,笑道:“長水有清流,宣曲有離宮,都是好景致,卻非是我等能坐飲欣賞之地。君況這個義成侯,不如君侯多矣。”
長水是甘延壽這個長水校尉的駐地,宣曲則是射聲校尉陳湯的駐地。地點不遠,就在距此二十余里的昆明池附近。那里有不少離宮別院,還有一支水軍,風景之佳,絕不在此地之下。只不過,張放這渭城莊園,亭臺樓榭,花木扶蘇,松柏森森,是納涼消暑之勝地。而同樣駐扎在“景區”的兩支駐軍,卻在山腳岸邊,曝曬吃灰,如何能比?無怪乎陳湯要以此調笑好友了。
張放看著甘延壽的樣子,關切道:“甘侯貴體無恙吧?”
還是陳湯搶答:“君況這身板能有何事?還能打得死一只大蟲,只是心緒有些郁結罷了。我倒能看得開,只是這身體骨卻差了……”
陳湯沒說錯,甘延壽的身體條件擺在那,怎樣都差不到哪去,只是精神狀態欠些而已。陳湯的心態則要好得多,也看得開,但他在西征時,兩臂受寒,患上“風痹”之征,也就是類風濕性關節炎,一到陰雨天就疼得難受。
這兩位遠征主將,一個身體好但精神頹廢,一個有精神但身體糟。而這一切,都與當年那場遠征有脫不了的干系。
張放左看右看,這二位不過四旬年紀,鬢角已略見白發,不由唏噓不已。對于這兩位千古名將在歷史上的結局,他不是太清楚,但就眼下所見,朝廷的做法,是生生要變寶為廢的節奏。
陳湯是什么人?千里駒!甘延壽是何人物?萬里虎!這樣兩位將材,不放到最需要他們的地方戍邊、征戰,發揮他們的價值,反而圈養起來,實在是讓人心痛的浪費啊!可惜在元帝朝,自己還沒有話語權,只能耐心等待時機——不光是自己,甘延壽如此,陳湯亦應如此。
張放知道眼下自己還做不了什么,所以也不說什么無意義的安慰話語,只轉移話題,向山莊某處一指:“甘侯長于治軍,看看那一隊家奴操練如何。”
甘延壽早注意到在山坡下一片平整的空地上,有五排少年,共五十人,手持長棍,正在烈日下操練。五十人排成一個整齊方陣,以棍代矛,演練刺殺。只有兩個同樣是少年的教頭,抱臂執鞭,在不遠的樹蔭下虎視眈眈。一見有人動作不整或出手略慢,上前就是一鞭子。
陳湯目光閃動:“這是君侯的家奴?”
張放笑應:“是。”
甘延壽指了指那兩個教頭:“這是那對兄弟吧?叫韓什么來著……”
陳湯笑道:“韓駿、韓重。”
“哦,對對。”甘延壽對這位老搭檔的記性深表佩服,“還是子公記性好。”認真看了一會,點點頭道,“不錯,有點軍伍氣象了。君侯訓練這些家奴,莫非……”
張放也不瞞這兩個知根知底的人,向西一指。
甘、陳二人同時意會點頭,他們都是知道摘星城的。只是沒想到,回到大漢后,承襲爵位,又在長安這富貴窩里享受經年,居然沒能磨蝕掉這少年富平侯的銳氣,還在積極準備再次西行!
“他年放若再度西行,這些家奴,便是唯一的守護。”張放向甘延壽、陳湯正式行禮,“今日請二位過來,便是讓二位為我把把關。”
陳湯與甘延壽互望一眼,齊聲笑道:“我等還道是君侯相邀宴飲,原來是怕我們這兩把老骨頭閑著啊!”
笑聲中,三人一起步出涼亭,向山下走去。
嗯,今日張放邀請甘、陳二人來山莊宴飲,的確是休閑工作兩不誤,目的之一就是讓這兩位兵家為自己未來的扈從隊把把關。
目前這個集訓地已有少年男女七十二人,主要是韓氏兄弟、初六及青琰在管,鄧展有時也去指導一下,他是行伍出身,練兵正是其所長。初六騎射出眾,鄧展亦遠不及,正是最好的騎射教官。韓氏兄氏也好,青琰也好,雖然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但比起這時代大多數同齡人,他們的經歷與眼界遠不是同輩能比的。他們這一趟遠征可沒白走,行軍扎營之法,排兵布陣之道,都有所得。別的不敢說,訓練這一群少年還是可以的。
甘延壽是正牌羽林郎出身,在訓練方面很有一套,他在長水那邊練胡兵(長水校尉主要指揮胡騎)練得郁悶。此刻見到這些隊形嚴整少年郎,好似看到早年的“羽林孤兒”(漢武帝時,收因漢匈戰事陣亡將士的后代入羽林,教授他們各項軍事技能,稱羽林孤兒)一樣,頗為心喜。也不管列侯身份,擼起袖子接過韓重的教鞭,將他趕開,自己上陣。
張放與陳湯在樹蔭下笑吟吟看著,不時指指點點。
這時初六跑來,遞上一卷帛書,說是府里送來的。
什么人發帛書那么著急?張放好奇打開一看,上書兩行漢隸:“端陽之日,煙雨閣聚。”落款是“季子于恬”。
端陽,就是端午,還有三天。端午聚會?煙雨閣?
張放合上帛書,嗯,有點意思。
(感謝鳳萌、菜豬、wo愛你一生、wangping999、紫電☆青霜、小胖、簡熙、水月亮123)(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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