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酋長到球長第九十四章 亡天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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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亡天下


更新時間:2017年07月31日  作者:茅屋秋雨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茅屋秋雨 | 從酋長到球長 

/ff2i4v;p2dhTsTVfV,Il死了,有的人活著。災禍總會過去,死去親人的傷痛總有一天會磨滅,但多出了一條求生的手段這樣的記憶則會永遠清晰。

沿著江運送災民的船一艘艘悄悄駛過福州,在沿海的秘密港口完成了交接,用各種各樣的大小船將這些輕壯和兒童載過了海峽。

海峽的對面,各方面的準備已經做好了預案,而且人數也是嚴格控制的,留出了三五千人的余量以防那些獨自渡海而來的人。

將近兩萬人擠在臺灣的北部,南部還有更多的土地,只是暫時控制不過來,而這些渡海來的災民除了力氣和一條命什么都沒有。

陳健算的很清楚,如果想要獲得便宜的勞動力和控制住這些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簽訂的這四年的文書后能夠確保這些人獲得一塊“合法”的土地,并且得到類似貸款、農具之類的扶持。

如果組織內此時有一千名干部,大可以放心地立刻將臺灣沿海地區的肥沃土地占據,但是并沒有,只能暫時在這里用三五年的時間培訓出一批,同時依靠國內的幫助。

提前規劃好的安置區每天都會送來很多的災民,最先來到這里的一部分人幫著維持秩序,每天分發定量的糧食。出榜安民是沒有意義的,災民們認字的沒有幾個,只能靠人的嘴巴去宣傳。

作為最早的一批“政治”移民,林子規被分派了一個最簡單的任務,幫著把一些寫出來的文件用嘴傳達下去。

他也想過做些更重要的事,但眼看著兩萬多人被一批批地送到岸上的種種亂局,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

除了發發感慨寫幾句詩抒發一下這種一下子讓萬余人死中求活的場面,他發覺自己甚至都比不過那些船隊中的一些會計,按照他的理解就是賬房先生。

在這些災民抵達之前,他倒是找過陳健,希望自己也能出一份力。這是情懷,也是讀了圣賢書后最重要的東西,心懷天下人,心懷天下事。

陳健對于林子規的印象不錯,或許才學不是很高,但至少是第一個到這邊的正規的讀書人,雖然屬于理學的異端。

于是發生了一些對話,對話之后林子規垂頭喪氣。

“你知道怎么種地嗎?”

“不知。”

“你會算每天災民的消耗嗎?”

“不會。”

“你知道怎么預防疫病或者說疫病如何傳播嗎?”

“不懂。”

“你會操船控帆前往福建去接災民嗎?”

“不能。”

“你可以組織千人而不亂,渡海而來,自災區安安穩穩地行走百里嗎?”

“不可。”

“你敢保證安置災民才能不會讓今后出現宗族、同鄉與外族、外鄉的械斗嗎?”

“不敢。”

連問連答,越問林子規的臉色越難看,到最后陳健笑道:“所以你認字,也很聰穎,正是人盡其用,自然有你適合做的事,但不是現在。”

“這是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嗎?”

陳健大笑道:“難不成你以為我說的那些事都不用讀書學習?那不是書生是什么?”

林子規長嘆一口氣,只能接受了陳健安排的那些在他看來似乎并不重要的事,心有戚戚,卻無可奈何。

不過他也沒有太大的失落,而是欣然接受了這種差距。本身他就是理學的叛徒,在月港看的那些書基本都是些思想危險的**,寫書的人雖然不得好死,但是終究還是讓很少的一些儒生們相信:夫子也只是個人,沒什么萬世不易的東西,百工漁樵都有可學的東西。

眼看著這些被送上岸的災民很快就被安置下來,很快就沒有了那種初次登岸時候亂哄哄的情緒,林子規明白自己之前所學的很多東西,只能修身養性,對于處理這種事實在是無能為力。

若說這些行為不符合夫子之言,林子規覺得實在有些扯淡。他覺得若是夫子復生,恐怕也不會見死不救,只不過夫子似乎并不會種地,而且把稼穡之人當成小人,恐怕未必會指導這些人種植、開墾。

隨著對這里了解的深入,林子規終于指導這群船上的人也有朋黨,而且這種朋黨的形式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自然是讀過朋黨論,也聽人說起過朋黨之事,但是他從未見過一群有目的、有綱領、有計劃、有組織的朋黨。

黨和朋黨的差別,本就在這里,林子規想到一點沒錯。是先有黨這個詞,然后才有了把政黨概念套用在黨這個詞上的行為,東林黨、齊楚浙黨不是黨,只是朋黨。

等到逐漸熟悉后,逐漸會了一些語言后,聽到這群人朋黨的名字,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先秦之時縱橫各國一度成為無封地之國的跨國準軍事組織、無君無父的墨者。

只不過終究還是不一樣,很多東西有些相似,但又并不相同甚至是相反的。

前者靠明鬼,后者靠天下人。

又聽說了一些在遙遠的共和國的一些事后,林子規想,他們那里有三十六郡,可事實上卻有三十八郡,只不過第三十七和第三十八個郡只有人而沒有具體的位置和土地。這些人組織在一起,可以迸發出相較于一個郡還要強大的力量。前者有理念、有理想、有改變世界的綱領;后者有錢,有人,有將來甚至可以和國家的海軍一較雌雄的艦隊。

前者是朋黨,后者是公司。前者為義,后者為利,卻都可以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可林子規卻想不明白自己追求的義是什么。

當他又聽說在那里的朋黨不止這一個的時候,林子規又想,這些朋黨若是都有綱領,那豈不是就是百家爭鳴?百家各自有道,這道是不是就是綱領的基礎呢?

而如今這天下的道統,又是什么?還是說道統已經如此,所以和這天下融為一體了不可分割了,因為此時已經不是百家爭鳴的時代,所以亡了道統就是亡了天下?族群是一個和歷史息息相關的概念,而歷史是不可改變的,已經如此,只要道統亡了就是天下亡了;而道統不變換個人當皇帝,只是改朝易代?

當有一天類似于這群人的朋黨也在這天下出現,怕是離亡天下就不遠了。就像是聽那些人說的那些紅夷的道統改革一樣,恐怕紅夷的天下已經亡了,新的道統不再是之前的,那不是亡天下又是什么呢?

哪怕衣服還是這身右衽的衣服、哪怕仍舊峨冠博帶束發及笄,可若是沒有了禮,沒有了尊卑有序、沒有了家國同構,恐怕依舊是亡了天下,因為這道統變了。

林子規從未有過如此恐懼的時候,恐懼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固然喜歡這里的一些氛圍,喜歡那個朋黨內人與人平等的氛圍和追求,喜歡那個朋黨內那些自己做事的女人,可這一切卻是要亡天下的。

他想,歐羅巴的道統和天下,在他們說的宗教改革的時候已經亡了;那個所謂共和國的道統和天下,照這個趨勢遲早要亡;如今看來最有希望不亡天下的,竟是那些穆斯林的國家。

懷揣著這樣的恐懼,在忙完了災民的安置之后,他又一次找到了陳健。

但沒有直接詢問自己的恐懼,而是詢問了一些別的。問的東西太多,逐漸就流露出一些困惑和不解,以及一些年輕人所特有的激憤和對理學的異端對自由的追求。

陳健聽多了這樣的話,借給了他幾本書,和一本在福建、望北城這一年多總結出來的小冊子。

那本小冊子是一本泉州附近的調查報告,沒什么特別的,只是實話實說加上陳健的一些得自后世學來的“總結”。

無非是糧食畝產、賦稅征收、地租數量、功名投獻避開公稅、稅監的橫征暴斂、走私、大戶圈地占海、宗族內卷械斗、宗族欺壓同族小門小戶等等之類的問題。

都是些很常見的事,但用方法總結出來和用利益分析之后,這些問題讓林子規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過之后,林子規數天沒睡,小心翼翼地收好這些東西。陳健敢給他,是因為他是異端;而林子規也清楚這些東西一旦流傳出去會出大事,恐怕寧可災民都餓死也不會被允許這些人再上岸了。

送還這些書本的時候,他本想問問陳健這些問題說明了什么、該怎么辦的時候,陳健卻率先問了一句:“你說,怎么辦?”

最簡單的三個字,林子規卻覺得這三個字從未如此沉重。

“是啊,怎么辦?”

喃喃地重復著這三個字,忽然有些自嘲地問道:“這是我該考慮的事嗎?我不是宰相,也不是首輔,也不曾食君之祿。這是天下大事,我一小小的芝麻綠豆樣的人物,哪有資格去想?”

“男子漢大丈夫,別做這般小女兒姿態,自怨自艾自嘲,陰陽怪氣似有滿腹委屈。想明白,到底想不想知道怎么辦,別現在做決定。仔細去想。想清楚了,來告訴我。怎么辦是一回事。想知道怎么辦和不想知道怎么辦,那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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