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酋長到球長第四十四章 跪不跪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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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跪不跪


更新時間:2017年07月05日  作者:茅屋秋雨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茅屋秋雨 | 從酋長到球長 


厄迦陀沙律此時尚且猶疑。

荷蘭人在這邊活動已久,從四年前開始就不斷襲擊葡萄牙人,這是經過了數年接觸之后才了解并且確認的。

縱然他對歐洲多少有些了解,但對忽然冒出的這個國家是在一無所知。

如今百廢待興,既想要開展貿易,又試圖驅虎吞狼。

厄迦陀沙律不得不承認,這些忽然冒出的人給出的條件很優厚,而且對自己本國的貿易表示了極大的興趣。

這和那些荷蘭人不同,荷蘭人想要的是香料。除了香料,他們在北大年,也主要是和當地的中國商人或是日本商人接觸,以此作一個跳板,對于泰國內部的貨物缺乏足夠的興趣。

如果這些文書上說的都是真的,那么問題反而簡單了。

思索半晌,厄迦陀沙律還是決定親自見見這群人派出的使者。

使者自然不是陳健,在使者從北大年前往阿瑜陀耶之前,在內部也發生了一場討論。

討論的不是政策或是條約,這些東西艦隊中的人并沒有任何的反對。他們對這里并不熟悉,基本上都是陳健在拿主意,鑒于陳健一貫的表現和名聲,他們選擇了信任,而且陳健也會在提意見之前給出足夠的解釋。

但是,別的問題還是出現了。

從閩城起航后,艦隊中的人見識了外面的世界,也對外面的世界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一種文化或是習慣上的沖突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比如使者會見泰王時候的禮節,是什么樣的?應該是什么樣?這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并未以后的往來提供一個先例,也算是跟隨陳健出航的禮部官員的一項任務。

以什么樣的禮儀去見?是尊重對方的習慣?還是堅持自己這邊的習慣?而自己這邊的習慣又該選擇哪種?

既然要融入世界,并且成為主導世界的一部分,這些東西就不能不考慮。

要么,靠影響力讓大家都認同。既然有不同就有爭執,那就統一下,一切就安定了。

然而現在并沒有這種能力,無論是武力還是文化影響力都還不足以達成。

任何問題的討論基礎,都要基于現實。如今的現實就是大家各有不同,各有各的習慣,各有各的風俗,以此為基礎的現實又需要怎樣面對?

禮部的隨行官員首先提出了疑問。

“這里的禮儀與我們完全不同,我們應該以什么樣的禮儀去面見如今的泰國國王?以及今后的那個傳說中的中國?這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陳健反問道:“怎么會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現實是只有這么一個世界,這是不可更改的科學。我們都處在這個世界當中。”

“陳先生,這個問題不是這樣的。比如比大年,他是泰國的屬國,理論上這個屬國的地位是比泰國低一些的。我們怎么對待屬國和大國的關系?如果和屬國平等,與控制國是否平等?如果和控制國平等,是不是我們也比屬國高出一截?”

皺了皺眉,陳健也疑惑道:“這個問題我也搞不清楚。這個暫且先不說,先說說禮儀的事。既然現在的現實就是如此,就是世界仍舊是分割的,各有各的體系,還沒有完全地連在一起,那就必須要以這個事實為基礎。”

“就拿禮儀來說。你們堅持以咱們自己的禮儀來見其余國家的君主,這個我暫時不同意。想要做到這一點,只有讓咱們的習慣和禮儀,成為世界的習慣和禮儀,但是現在咱們并沒有這個實力。這一點你們不否認吧?”

這一點與會的眾人都點點頭,說道:“的確是這樣。就像北大年,除了他們自己的軍隊,還有其余國家。以咱們現在的海軍和陸軍,在這一帶駐軍的數量也就一兩千人,想要靠這點人讓他們認同怕是很難。”

陳健笑道:“拳頭固然重要,但是拳頭之外的東西也很重要。這種事急不得。既然如此,我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假如說……嗯,假如說,咱們表示友好、最正式的禮儀,是脫下褲子,親一下對方的屁股。那么,是不是如果我們此時去了別的國家,為了表達我們的友好,我們必須要扒掉別國君主的褲子去親他的屁股蛋兒呢?”

一群人都在那笑,陳健又道:“你們看,這問題不就出現了嗎?”

一人卻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的。既然世界不再是原本的各個角落,而是聯合成了一個整體。那么,就像是人一樣,國家與國家之間就和人與人之間是一樣的。可現在,這一切才剛開始,如同人一樣的國家,彼此之間也是需要榮譽、尊重、認同的。那么這種榮譽認同和尊重,是需要看別人的眼光?還是先對自己的國人負責?陳先生,你要知道,我們不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身后的國人。假設別人用國人認為屈辱的禮儀對待了我們,那么受到侮辱的不僅僅是我們。”

陳健擺手道:“你錯了。是我們主動去的,不是別人求我們去的,你們這么想便有些過激了吧?我可不想回去后,被一群年輕人朝我的馬車里扔炸彈。”

一直沒做聲的蘭琪嘆了口氣道:“這不是扔不扔炸彈的問題,而是假如將國家比作單獨的人,那么作為國家的代表的使者,應該以一種什么樣的態度面對其余國家的國君?如果使者代表的是自己,那么尊重對方的習慣,按照本地對待君主的習慣去行禮,這無可厚非。然如果使者代表身后的國家,那么憑什么要以低人一等的姿態,去面對這個國家的君主?既然是平等的,是不是應該以平等的人的禮儀去面對?”

看到陳健似乎有些想要反對的意思,蘭琪笑道:“這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一個族群的問題,而是人的平等的問題。當然了,這是沒有意義的。你說得對,是咱們主動去的,不是別人求著咱們來的。況且,平等這些東西,在人看來都沒有人相信,國與國之間又怎么會相信呢?所以,就像你在荷蘭說格拉修斯一樣,世界認同的國際法的基礎,要么就是武力或文化碾壓之下的朝貢、教皇的體系,要么就是先有平等的人、再由這些平等的人締結成主權在民的國,之后才能去考慮以自然權利為基礎的國際法。”

最后,她一攤手,無奈道:“我說的是理論,不是解決現實問題的。”

一時間鴉雀無聲,陳健看看四周,見那些沉默不語,這個問題牽扯到很多的事。

一人忍不住這種沉默,終于開口道:“陳先生,暫不提蘭琪先生的那些理論,就說說最實際的。”

“請講。”

“陳先生,在這里,你是國人議事會和王上的代表,一切涉及到的條約,最終都是要你來簽字的,這是要上史書的。誠然,利益很重要,但是榮譽或是被認為的侮辱,也很重要。什么決定,除非是特別有辱國人的尊嚴與利益,我們都要聽你的。這件事上,其實并不是那么嚴重,但做決定的只能是你。如果百年后,有人翻看史書,指著你的名字,罵你讓國人受到了侮辱,這個問題你想過嗎?”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陳先生,那些條約上、禮儀的制定遵守上,留下的終究是你的名字。一旦將來,大家如你們所說的這樣,國與國之間名義上平等了。人們翻看史書,看到你陳先生讓本國的使者跪在別國的君主面前,你又怎么辦?況且,我們都知道,你們黨派內是最崇尚平等的,為什么在這件事上你會如此退讓?我們想不通。”

“而且,一如蘭琪先生所言,這種禮儀,到底是以國與國為基礎?還是在行禮的那一刻,將自己降格為單獨的人而不是代表國家?尊重本地的法律,你的話可以作為解釋:的確,是我們自己來的,不是別人請我們來的,所以我們需要尊重本地的法律。但是,禮儀問題也可以這么解釋嗎?”

陳健怔了片刻,點頭道:“我明白了。那這樣吧,就算我個人做出的決定。隨行的文書,記錄一下。”

隨行的文書走過來問道:“怎么記?”

“剛才說的一切,都記下來。再加上一句,眾人阻止,陳健以國人議事會和王上授予的權利,認為此舉對國人及國人的集合即國家有利,因此決定尊重其余國家之禮儀。你寫吧,記完之后我簽上名字。”

笑了笑,等待隨行文書筆錄的時候,陳健悄然地哎了一聲。

等到隨行文書將這一切都記錄下來之后,陳健那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自己的印章,揚了揚手中的紙道:“好了,這件事算是解決了。但也只是一時之策。我希望將來的世界,是我們的規矩、禮儀在主導,但現在做不到。那就這樣吧,回去后希望國人努力,而不是再用這種無可奈何的辦法。”

看了一圈,陳健指了指腦袋,又捏了捏拳頭,點了點嘴巴。

“諸位,想要做到那樣,拳頭、嘴巴、腦袋,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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