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接我這一拳!”
這狂放的喊聲,自然是來自矮個子光頭壯漢,田大牛。
他揮拳砸向了丈外的瘦弱少女;這聲吼不過是虛張聲勢,下手并沒有幾分力道。
周芷燕目光悠然,巧的蓮足踩著七星步法,朝著斜后方閃躲。等拳勢去盡,她又翻身折返,如同一只靈活的雨燕。翠蘿衣裙飄舞間,發釵輕晃、衣帶曼曼,倒也有幾分清艷。
兩根玉指在田大牛的光頭上,銀鈴笑聲中,周芷燕反身再次退開,氣的大牛連連狂吼,就要真元全開滅了這妞。
誰知周芷燕鬼靈精的很,轉了個身,直接閃到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周舟身后,田大牛的兇勢瞬間散了。
“你過來!”田大牛咬牙道,“我們再來打過!”
周芷燕跳到了桌前,臉蛋一仰:“如果不是你這一身蠻力,或是我手中拿把神兵力氣,你剛才可就隕了!”
“來來來!我讓你知道什么是以力壓人!”
周舟抱怨一句:“你們打架就打架,能不能別吵吵,擾人清夢就是犯罪懂不懂!”
“關你什么事!”周芷燕轉身揮了揮拳頭,手掌朝著周舟的脖子比了比,呲出兩只虎牙。
“你還打不打了!”田大牛囔囔著。
“打!我早晚能堂堂正正打贏你這蠻牛!”
這是日常的,田大牛和周芷燕在店門前‘比武’。
身為修士,竟然還要用身體碰撞來決出勝負,在周圍駐足觀看的那些修士眼底,或多或少都帶著些鄙夷。
修士爭斗依靠法器、法寶,這些都是由來已久的觀念。修士修道,自身乃是基礎,若是道軀被打破了,道基也就毀了。
哪有幾個修士,會輕易‘以身犯險’,大多就是打出法器、靈符、術法,你打我防、你防我打。這樣,就算拼斗輸了,也可留一線逃脫的生機。
近身戰,在洪荒并不流行。
周舟和沈老頭交談之中,也得知了許多和爭斗有關的常識。比如,有很多手段可以護住真靈,去投胎轉世,或者奪舍再生,又或是借助天地靈寶再重塑道軀。
最后這種情況,非仙不可為,比如那位后世家喻戶曉的哪吒,便是被她師父太乙真人用蓮藕所救。
聽著周芷燕和田大牛的吵鬧聲,周舟伏在桌子上,開始參悟水火雙訣,體悟太極妙圖。
回想自己走出青崖之后的經歷,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安。
靈臺微微閃動,周舟開始思索這絲不安的來源,不久便有了結果。
是了,他第一次出手時,殺了那條五蓮山的蛇修弟子,將對方直接燃了灰燼——中土世界的修士門派為了增加各自勢力,存在一些妖修也很正常。
雖,把那條蛇燃成了灰燼……
自己那時道行更淺,離火訣所能駕馭的火焰,也只是比尋常火焰猛烈了些。雖摻雜了靈識之火,但遠沒達到神火級別,對真靈無傷。
心中的這份不安……莫不是,那蛇修沒死,有什么手段給他逃了?
假設那條蛇是灰滕道人的門人弟子,或是子孫后人,身上還不定有什么寶物。
打蛇不死,很容易反被咬一口。
心中雖然有些悸動,但這不安并不強烈。周舟心中毫無畏懼,只有些許怒火。
運轉枯木訣,繼續心神沉入了太極圖中,參悟太清道。
灰滕道人,不,那條灰滕大蛇,哥早晚要去了卻這段因果!
替天使妹子……
剁了你丫的!
“的坊鎮,竟然困住我兩個月之久……沈老頭這坑人的老家伙,之前肯定是誆我了。”
周舟喃喃著,目光注視著青色天空的遠山,稍有些出神。
這也是隨遇而安的一種境界,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混下去,活的愜意滋潤。其實,他也是有些茫茫然,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去往何處、去尋何人。
雖,他只要隨便找個門派,安穩修行參悟太清道,有玄都護持,成仙很是簡單,但那也需要漫長的時間。
對他來,數百上千年,本就太過漫長了。
想家的時候,唯有身旁的天使蛋能夠陪著他,能緩解他心中泛起的苦悶。
伸手扶著白色蛋殼,周舟心神漸漸平靜,將目光落在了街路,正有些悶悶不樂,朝店走來的周芷燕身上。
接觸的越久,周舟對她的感官也有了些變化。
或者應該,對她第一印象差到了極,那她身上少許優,諸如可愛、心思單純這些,都會漸漸為她加分不少。
“周舟!”
就是直呼別人名字,也不加個‘道友’、‘兄’這種敬語,有無禮啊。
“又找我做什么?”周舟懶洋洋地問了句。
“你……”周芷燕有氣惱他這種態度,相處久了,她‘開口必須刁蠻三句’的話方式,周舟早已經挺順耳了。
怎料,她今天竟然沒反唇相譏,反而抿了抿嘴唇,抬頭注視著周舟。
事有反常必有妖!周舟已經做好抱著天使蛋跑路的準備。
“你能陪我半日嗎?半日就好。”
“行吧,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周舟將天使蛋收起來,從屋跳了下來。看周芷燕神態有些落寞,周舟調笑道:“先好,出賣身體和尊嚴這種事,我是不會屈服的。”
“口無遮攔!”
周芷燕反倒是臉蛋一紅,輕啐道:“剛不喊你變態道人了,你就開始暴露本性。你怎么,這般沒規矩!“
這一副有含羞帶怯的模樣……周舟心中納悶,她今天這是怎么了?
“要去哪?”周舟問。
“后山,今天是媛兒的忌日。”
“掌柜的!我出去逛逛!”周舟朝著店里面喊了聲。
“去吧去吧,”正在那悠哉游哉喝酒吃肉的沈老頭,搖頭晃腦地感慨了句:“年輕人,就是朝氣十足啊。”
周芷燕回了她居住的客棧,買了幾樣飯菜、拿了一壺好酒、三個瓷杯,帶著周舟向后山走著。她神情落寞,一言不發,眉目間有化不去的愁楚。
應該是‘媛兒的忌日’的原因。
看樣子,是因為感傷逝去的故人,才會有這般情緒。
不過她模樣也太安靜了些,反倒是讓周舟有不太適應,周舟開口道:“我來提著吧。”
“嗯?”周芷燕愣了下。周舟已經伸手抓住了她手中食盒,輕輕用力接了過來。
周舟笑道:“在我家鄉,男人幫女人提包拎東西是常態。”
“哦,”周芷燕悶悶不樂地回了句。
看她這樣,周舟不知怎么,就想讓她開心些。一前一后走了一陣,直到出了坊鎮,周舟又道:“田大牛呢?”
“不知道,早上想找他比斗,也沒看到人影……”
周舟:“你有心事?”
“誰會沒個心事?你不也常坐在屋檐發呆嗎?”周芷燕幽幽著。
“你這模樣,我還真有些不習慣……我那是想家,也不算心事。”周舟輕笑著,“雖然我不太喜歡管閑事,但和你畢竟認識一場,又是本家,有什么煩心事就告我一聲……僅限舉手之勞的那種。”
“我哪有麻煩事,”周芷燕低頭了句,手指纏繞著胸前的一縷秀發,“到是你,不像平日里那么無理,也懂得關心人呢。”
周舟訕笑兩聲,咱倆一直是誰在無理取鬧的。
“后山埋的是我的侍女,也是我最親近的人兒,”周芷燕不等他問,自顧自地著,“她陪我跋山涉水來到這地界,終是熬不過疲累病苦……”
“節哀。”
周舟想岔開話題,“你是個富貴人家的大姐嗎?出門尋仙還要帶著侍女。”
怎料周芷燕神色更是黯淡,喃喃道:“父王自幼對仙癡迷異常,但資質不足、又有皇族血脈禁令,始終無法修仙。他便將一身心血都傾注在了我這女兒身之上,三年前,就差一群侍衛,將我送到了這邊。”
“父王?”
周芷燕低頭道:“我生在俗世王府,是王令冊封的郡主……你會為此瞧不起我嗎?”
“你個官二代,我為什么要瞧不起你?”
周舟有哭笑不得,搞不懂這丫頭的三觀,他恍然道:“你這一身法器、寶物,都是你父王搜集的?”
“嗯,父王用數不盡的黃金,費了諸多周折,才收了這些。”周芷燕不由苦笑,“甚至,父王還為我尋了一顆‘道融丹’,又不知被誰蠱惑,讓我吃了這顆丹藥,直接邁入了道融境,從此……斷了仙緣。”
道融丹?
周舟不由想起了自己救下的那紫衫女子,還有那顆得自五蓮山蛇的紫元丹。紫衫妹子也曾過,紫元丹效果是‘一次提升之后,境界難有寸進’……
“斷了仙緣?”
“嗯,斷了仙緣,再也不能悟道修道啦。”周芷燕輕嘆著,對著周舟勉強露出些微笑,但笑容中諸多苦澀。她繼續著:
“侍衛們拼死護著我,走了三五個門派,但那些門派得知我吃過道融丹之后,只允我做個門人弟子,卻是沒修士肯收我為徒。等我到了這處坊市,媛兒也離我而去,只剩我一人。”
到此處,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但眼眶已是泛紅。她將那只紙鳶拿出來。
“我無顏回去見父王,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在這里一住便是兩年。我本想將這紙鳶送到父王、母上身旁,告訴他們我進了仙門,但要斷絕俗世關聯……然后便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等死算了。可我……”
“哭花臉可就不可愛了。”
周舟的輕笑聲落在她耳旁,一只大手,也輕輕拍在了她頭。
這無往而不利的‘摸頭’仙法再次發揮了奇效,周芷燕抬頭看著站在面前的這個年輕道人,目光多了幾分茫然和柔軟。
“修道多災難,苦難未嘗不是對自己的一種磨難和修行,郡主。”周舟始終在笑,“我給你這紙鳶半個月了,你竟然還不用。給家人去一封書信吧,至于你吃過道融丹、仙緣被斷,我或許可以幫你。”
給人希望,很容易讓人陷入更深的絕望。這個道理周舟當然懂得。
但他背后有玄都**師,他想著,下次見到師父,詢問下有沒有解除‘道融丹’副作用的法子。憑玄都之能,定不會束手無策,所以他才敢給周芷燕如此希望。
周芷燕眼中果然亮起了些許亮光,她擦擦眼淚,看著面前的年輕道人,突然輕輕踮起腳尖……
一只大手,將周芷燕的腦袋直接摁住。
周舟板著臉道:“好歹也是個郡主,矜持。”
“你……你存心捉弄我是不是!”周芷燕臉蛋通紅,咬牙罵著。
“怎么捉弄你了?幫你歸幫你,親嘴接吻肌膚之親什么的,還是免了吧。”周舟一甩衣袖,“男女授受不親,哥可是個很正經的修道者!”
“你、你混蛋!”周芷燕羞怒地跺跺腳,朝著后山跑著。
周舟提步跟上,步伐悠閑,始終跟在她幾丈之后。
嘖,憑你還想占哥便宜,再發育兩年吧。
道融丹、紫元丹,這類能幫修士提升境界的丹藥,非仙人不可煉制,但在中土修士手中,還是有這些丹藥流轉的。
對于資質低下,如沈老頭這般的修士而言,這無異是延壽的仙丹。但對于一心求道、追求更高境界的修士而言,這卻是無比的劇毒。
這一晚,周芷燕常住的那處客棧,她布置了許久的閨房內。
她脫下了羅裙,僅穿著貼身衣,面色酡紅地坐在了浴桶中,長發披散在水面上,緊緊閉著的雙眼睫毛輕顫。
周舟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站在浴桶旁閉目靜心,等水聲停了,他才問了句:“好了沒?”
“好、好了。”
“你平時洗澡都穿這么嚴實?”周舟睜開眼,似笑非笑地了句。
周芷燕哼道:“若是讓你看去身子,你又不會娶我,我豈不是只能有自盡了!”
“大家都是修士,不要這么死板……欣賞下也是不錯的。”周舟口中著,伸出左手附在了她背上,“放松心神,放出你的靈識焰火鍛鑄道軀,我會借用水中水元,感受你身體變化。”
“嗯。”周芷燕也深知這是關乎她今后能不能修道的大事,不敢怠慢,進入平日修行的狀態。
她的靈識之火,只是淺淺的一層將她身軀包裹,淺藍色的火苗不過半寸高。周舟手掌覆蓋的部分,周芷燕刻意避開了。
靈識竟然這么弱?
周舟暗自搖頭,掌控數十股水元,慢慢侵入了周芷燕身體各處。
他問:“感覺到了沒?我已經進去了。”
“嗯……”
“有什么異樣嗎?”
“有癢……”
“多幾個形容詞,咱們這種對話,很容易被窗外偷聽的那倆貨誤會的。”
窗外,田大牛和沈老頭同時縮了縮脖子,典型的做賊心虛。
沈老頭嘿嘿笑著,低聲道:“周子倒是好福氣,那丫頭雖然刁蠻,也是個美人胚子,做他道侶算是讓他撿了個便宜。”
田大牛撓撓頭,低聲問了句:“老沈頭,我也想讓周大哥做我道侶,你怎么樣?”
沈老頭吃了一驚,瞪著滿臉認真神色的田大牛。不等他開口,一只水元凝成的巨大巴掌從房內拍來,砸破了木窗、土墻,直接將兩人拍飛。
周舟的道心那叫一個不穩。
咱修士,也有這么重口的?
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