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宏圖第439章 國藩難為(第一更)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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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國藩難為(第一更)


更新時間:2017年01月22日  作者:無語的命運  分類: 歷史 | 清史民國 | 無語的命運 | 鐵血宏圖 


冬天里天長夜短,即便是初冬也是如此,夜色來得早,剛吃完晚飯,南昌城衙署的各處房間便相繼點起了蠟燭、油燈,除此之外,整個衙門里,則全部被濃重的漆黑所吞沒。天色的黑暗,卻比不起心底的暮氣,從進入九月起,壞消息,一個接一個,以至于讓人生出應接不暇之感來。

門吱地一聲開了,正置身于曾國藩并沒有睜開眼睛來,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

“誰進來了?”

燈光下,這位支撐著滿清江南半壁的巡撫大人顯得有如此的孱弱,使剛進門的漢子不由得倒長嘆口氣,心里很是悲涼。見無人答腔,曾國藩抬起頭看著門外。眼前的漢子壯健威武,并不是時常進出書房的兄弟子侄和衛士仆役,一時間他并沒有認出來者是誰,但又覺得眼熟。

“曾大人,你不認識我了?”

中年漢子走前一步。

好像是孫玉福!

突然,曾國藩想了起來,這是當年追隨自己的學生,在岳州兵敗的時候,當時,自己還以為他身亡于亂兵之中。

他怎么可能沒有經過任何通報,便只身來到書房呢?他揉了揉眼睛,雖然數年未見了,雖然燈光不亮,人影朦朧,但是曾國藩還是認出來了:

“仁福!”

剛喊了一聲,又連忙補一句。

“真的是你來了嗎?”

在這一瞬間,曾國藩甚至以為自己碰到了他的鬼魂。

“是我呀,老師,是我玉福來了。”

孫玉福也激動起來。

“仁福,你走過來,靠著我身邊坐下,讓我好好看看你。”

孫玉福走過去,在曾國藩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

曾國藩將孫玉福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很久,又捏著他的手,慢慢地說。

“仁福,這些年,我一直以為你當初在岳陽兵敗時,身故于亂兵之中,這會見你沒了事,我心里喜慰極了。玉福啊,想不到今天還能見到你,這下我放心了,這幾年,你在那里?為何不給我來封信。”

說著說著,曾國藩臉上竟然滾動起淚水來,孫玉福是他最年少的學生之一,也是最早追隨他的學生,與其它人入幕為僚不同,孫玉福卻是帶著鄉間一百多壯丁投奔他,最后兵敗時,也失去了聯絡。

孫玉福望著動了真情的恩師,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用雙手將那只干枯少熱氣的手緊緊地握著。

握著學生的手,曾國藩仔細打量著孫玉福,幾年不見他已經成熟了許多,臉上的稚氣也淡去了,已經成了一個男子漢了。就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其鬢角,瞬間,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緩緩的沖開手,曾國藩說道。

“仁福,莫非你也投靠了漢賊”

無論是當初兵敗亦或是坐困江西時,他身邊有不少學生、幕僚投奔漢賊,為漢賊所用,但是他沒有想到,當初的那個與發匪誓不兩立的孫玉福居然也投奔了漢賊。

“老師,學生現在是義軍第二十九團團長!”

孫玉福并沒有作任何隱瞞,他之所以會來到這,實際上也是因為私心,作為曾國藩的學生,他不想與老師揮兵相向,對湘軍的了解,使得他非常清楚,老師的數萬勇練根本就不可能是義軍的對手,甚至不需要大軍入境,只需要將駐于九江的三個團調派至江西,就足夠打下江西了。

“你現在出息了……”

曾國藩的言語變得冷淡了,盡管趙烈文也曾勸說過他,但是他卻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畢竟,作為一個讀書人,他有自己的信仰。

盡管如此,對于自己的學生能夠領兵數千,曾國藩仍感覺極為欣慰,對義軍的了解,使得他很清楚,這一團之長意味著什么,即便是湘勇一營不過只有五百人,而義軍一團則有近四千人,堪稱為“將”。

“為師知道,你早晚有一天,必將功成名就!”

曾國藩的贊賞,讓孫玉福沉默著,對老師的了解,使得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開口。

“仁福,你這次來南昌,所為何事?若是來游說為師的話,為師是的大清國之臣,斷不可行不忠之事……”

“老師,玉福記得小時聽父親講湯武革命的故事,既然商湯可以伐桀,周武可以伐紂,今天我們漢人憑什么就不可以討伐無仁無義、殘虐漢人的滿人朝廷呢?”

當年孫玉福之所以會投筆從戎是因為太平軍毀以名教,其從金田起兵時就對除拜上帝教以外的一切“異端邪說”包括中國傳統的儒家典籍實行封禁焚毀政策,一路焚書砸廟直到南京。其毀書、燒書更甚于滿清,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領家鄉子弟投奔老師。

“當初學生投奔老師,是為保全我中華之文明不至淪邪教之手,而今日學生之所以甘為主公一馬前卒,所為卻是為匡正中華之正統,老師,像滿清這樣一個奄奄待斃、殘虐我漢人兩百余年的異族殖民者,老師為何要守衛它呢?”

“不,仁福。”

曾國藩似乎突然被注入了一股生氣,說話的聲音宏亮干脆起來,

“你不懂,我等身為名教之徒,必須有所堅持,朝廷待曾某可謂恩重如山,皇上待為師亦有知遇之師,為師焉能為棄此于不顧?為師身受朝廷、皇上重恩,焉能不血戰漢賊,匡正朝廷!”

“漢賊、漢賊……”

冷笑一聲,孫玉福盯著老師說道,

“若我等身為漢人亦為賊,那老師又為何人?難道老師就不是漢人嗎?”

孫玉福的話讓曾國藩不由一愣,他是漢人,若非因為他是漢人,恐怕會像那些滿人一樣稱其“漢逆”了,而現在學生的一聲反問,讓他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恩師,其心可憫,但其為不可取。”

孫玉福將聲音稍稍壓低。

“且不論的滿人殘虐我漢人,單論目下其江山已經百孔千瘡,腐爛朽敗,目下如何,難道恩師當真視而不見嗎?”

曾國藩發現這些天來自己假裝視若無睹的自欺欺人已經不行了,如同海水落潮似地正在一寸一寸地向下跌落。他甚至忘記了喝茶,而是從一旁的碟子里拾起一枚干梅子放在口里慢慢嚼著,這梅子又酸又澀。

“大人深受愛新覺羅家的恩澤,或許看不出這點,而許多人是看得很清楚的;也或許大人早已看出,但要知其不可而為之,竭盡全力扶起將傾的大廈。可是,許多人是寧愿看著它倒塌的。這便是當今天下,如大人者知之者不少、和之者少的緣故。”

“玉福,”

抬起頭來,看著自己曾經的學生,曾國藩強打起精神問。

“為師讀以圣賢之書數十載,明白知其不可而為之乃圣人所肯定的血性,即使所為不成,亦是值得贊許的。為師的這種血性會不會得到后人的贊許呢?”

孤忠,每每看到史書上記載的這些,曾國藩便會極為感慨,至少自己的這份孤忠總能得到后人的贊許吧!

孫玉福淡淡一笑:

“恩師,其實您早就知道答案了,知其不可而為之,圣人雖肯定過,但并非就是至理名言,這種血性也并非就一定會受到后人的贊許。比如忠桀紂之君,復暴秦之國,為人臣者,雖具血性,亦大不可取。而滿清者,以異族主中國兩百年,殘我百姓、弱我體魄、毀我靈魂,歷數種種,滿清之罪,可謂是磬竹難書。而恩師卻一意欲為滿清之孤臣,恩師之血性非但將不為人所贊許,甚至可能為人所鄙夷!”

“既是如此,當初你為何領家鄉子弟投奔為師!”

孫玉福話讓曾國藩惱聲問道。

“學生當初追隨恩師,是因已知長毛決不可成事,一是為保我之名教,二是因學生亦另有所期待也。”

“另有期待?”

曾國藩詫異的問道,

“期待何事?”

“學生所期待的,也正是當初許多有識之士所期待于恩師的,那就是希望恩師借討伐長毛之機會,鍛煉出一支強大的漢家子弟兵,先剪滅長毛,次推翻滿虜,最后在我神州大地上重建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正因為如此,學生才會投以恩師,與滿虜何干。”

曾國藩聞言不由大驚,他驚的不是這番話的本身。他驚的是一個孫玉福也是士宦子弟,家中五代出仕朝廷,受皇恩之厚,不遜于已,可像這樣的人居然在數年前便心存這種光復漢家河山的強烈愿望,而且為了這個愿望的實現,同時又將這個愿望壓得深沉不露。看著眼前這個學生,曾國藩在心里暗暗地問自己:難道滿人的朝廷真的已人心失盡,自己的抉擇真的錯了嗎?

“當學生投以恩師,所思所想絕無匡正朝廷之心,所行所為只為他日匡正我中國。后學生于岳陽被主公所俘后,斷然投以主公,正是因主公截然不同與“教匪”,亦不同于恩師,主公所行所為,只為匡正中華正統,學生焉敢不效命于主公?”

在道出這句話后,孫玉福看著曾國藩加重語氣說道。

“恩師,難道您非要一錯再錯,始誤終身嗎?”

就在孫玉福的話音落下時,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是曾國荃,他甚至都沒有看到屋內的人,只是驚恐的說道。

“大哥,出大事了,四川、四川降了……”

曾國藩怎么說呢?這個角色要留下來,將來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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