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青健看著郭靖笑道:“這海水用不著了,兄弟你歇歇吧。”
“啊?”郭靖滿臉都是失望,兀自不肯將一碗海水潑掉,而是小心地放在地上,道:“是不是我回來太晚了耽誤了你救周大哥?”
錢青健道:“你回來的是夠晚的,不過我已經給老頑童滴了一滴我的血,血也是咸的,他沒事啦。”
老頑童尚在擔心郭靖吸血中毒的事情,便也虛弱地說道:“郭靖兄弟,幸苦你了,你點著火折,讓我看看你的氣色。”
郭靖也正想看看老頑童的氣色,就摸出剛才燒過了一半的火折,晃燃了,只是火折的光亮不足以辨認臉色深淺,就又把黃蓉給他的紙條拿過來燒了,那紙條燒得很快,火光下可以看見老頑童一張灰撲撲的臉上已經有了血色。
郭靖又想去看老頑童腿上的創口時,紙條燃盡,他想要尋些草木來燒,偏偏草木濕漉漉地根本點不燃,情急之下,就把身上曾經給錢大哥擦淚的那張似布非布,似革非革的東西拿了出來點了。
這人皮當屬易燃之物,火苗自下而上卷起,照得洞中大亮。
火光中老頑童看見郭靖臉色如常,并無絲毫中毒跡象,也就信了錢青健的一番言語,卻是不解為何郭靖不會中毒,正尋思間,驀然看見那點著火的東西上寫滿了字跡。
凝神看去時,只見密密麻麻的竟然都是煉功的秘奧和口訣,只看了十多個字,已知這是《九陰真經》的經文,他大吃一驚,不及細問此物從何而來,立即舉手撲滅火光,吸了口氣,急道:“兄弟,你手中之物乃是至寶,你從何處得來?千萬不能燒了!”
郭靖奇道:“這是什么至寶?”當下就把二師父朱聰從梅超風那里偷來這東西的過程說了。
周伯通道:“我也說不準,你先把它放我這里,明天天亮時我仔細瞧瞧。”
錢青健心知到了明天老頑童就會確認這人皮是《九陰真經》下卷,然后會想辦法教給郭靖練習。只不過這下卷卻給郭靖燒去了一些內容,從今以后,這世上通曉《九陰真經》全本的,就只剩他錢青健一人。
真經既已到手,除了修煉“易筋煅骨篇”和其中的“飛絮勁”以及“蛇行貍翻”這些計劃中的內容之外,就該考慮執行下一步的計劃了,至于老頑童怎么騙郭靖學《九陰》,那是郭靖的福緣,卻與自己關系不大。
想到這里,錢青健看了看洞外花叢后站著的那名啞仆,就問郭靖道:“你怎么去了這許久?”
郭靖這才想起一件事來,面露驚懼之色道:“我一開始抓了這名啞仆,讓他帶我去桃花島的西面港灣,卻看見港灣中停了大大小小六七艘船,其中一艘大船上掛著一面白旗,旗上繡著兩條大蛇。大船上有無數條毒蛇爬到了海島上,又有無數條蛇從島上往船上爬,還有幾名白衣人在吹哨指揮,我見過這些白衣人和蛇群,那是歐陽克的手下,大哥,你認識歐陽克吧?我記得在中都時他和你師叔侯通海都在一起的。”
老頑童驚道:“不會是西毒歐陽鋒來了吧?”
郭靖點頭道:“我也擔心呢,兄弟正想問錢大哥這件事情,兄弟記得錢大哥你曾經對蓉兒說過,歐陽克的叔叔跟黃島主指腹為親,還說兩個月后他們叔侄會來桃花島,錢大哥,你說這是不是他們叔侄一起來求親了?”
錢青健點頭道:“這個指腹為婚嘛,想那歐陽克吹牛也是有的,不過這次既然他的蛇船到了桃花島,歐陽鋒肯定也是來了的,你想啊,就憑歐陽克那點本事,他自己敢來桃花島嗎?還帶著蛇來,不怕黃島主把他殺了喂王八啊?”
這一番說法有理有據,聽得郭靖連連點頭,老頑童卻是面色大變,他自從知道自己武功天下第一之后,不怕歐陽鋒也不怕黃藥師,卻偏偏怕蛇。若是論起來,在當今之世的武林好手,最怕蛇的就是老頑童周伯通。
錢青健嘴上給郭靖分析現狀,心中卻已經恍然有悟——在他提前制訂桃花島計劃時,始終有兩件事搞不明白。
這第一件事就是桃花島上原本沒有劇毒的毒蛇,那咬了老頑童的蛇定是歐陽鋒帶來的,只是記憶中在這條蛇咬了老頑童之后,卻是過了十幾天后西毒父子才登島面見黃藥師。那么問題就來了,這十幾天里,歐陽鋒父子是在桃花島的海邊度假嗎?
關于這個問題,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描述和解釋,桃花島又不是什么大島——從岸邊走到島心需要走十幾天的那種島,為何毒蛇都跑進來咬了老頑童了,而毒蛇的主人卻遲遲未入?
現在聽郭靖這么一說,錢青健才明白過來,歐陽鋒父子必是不請自來,所以到了島邊無人接引,入不得陣法,只能等待啞仆到岸邊時,委托啞仆給黃藥師送信同時表明此行目的乃是求親,并且等待黃藥師的許可。
而在這個等待的過程里,毒蛇長期窩在船艙里是不行的,毒蛇也需要放牧,所以蛇奴們就在桃花島岸邊指揮毒蛇上上下下,接一接地氣,吃一些島上的小動物,曬曬太陽,再蹭一蹭島上的花花草草。
想通了此事,第二個疑團暫且不管,錢青健就對郭靖說道:“那啞仆你點了穴道么?我也要讓他帶我到海邊去洗個澡,老頑童就留給你照顧了,最多不到兩個時辰,他就恢復了。”
郭靖點頭答應了,又告訴了他點的啞仆什么穴,錢青健起身就離開了山洞,走到花叢外解開啞仆的穴道之后,錢青健比劃了幾句正宗的啞語,這也是在來之前尋了舟山的啞巴惡補的。
那啞仆明白了錢青健的意思,轉身帶著錢青健往島東走去。
之前啞仆帶著郭靖去的,是島西,也就是靠近大陸的那一邊,而錢青健去島東,則是提前安排了鐵掌幫的渡船等在那里,這也是錢青健周詳計劃中的一環,如果鐵掌幫的船只在島西海面上游弋,萬一碰見西毒的船,恐怕會有意外發生。
根據計劃,鐵掌幫的渡船此時已經應該等在島東海面上了,那渡船中不僅有為他送來的大斧子,而且還有隨時待命的裘千丈。
錢青健一路跟隨啞仆,暗中記住了這一條路的走法,到了海邊就把啞仆放了回去。
夜色深深中,桃花島的島東沙灘上,一只火把赫然亮起,這火把在空中左右各畫了三圈。不久之后,海面上,距離岸邊較遠的地方出現了一艘渡船的輪廓,隱隱約約的,有幾個人影從船上下到海里,鳧水向岸邊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