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尸骸，血流成河。
日軍偽軍的尸體和那些普通百姓的尸體糾纏在一起，觸目心驚。
有小部分潰逃的日偽軍在狂奔亂竄，有八路在尾隨追擊，槍聲零落，很顯然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在尸骸群中，傷者在慘叫，有人在抱著家人的尸體哭的呼天搶地，傷心到了極點，韓曉磊丁山還有一些八路戰士看著這一幕，感覺難受到了極點。
他們沒有親自開槍殺這些人，可這些人，絕對是因為他們而死。
這和在戰斗中殺死敵人完全是兩種感覺，用刺刀捅穿鬼子的胸口讓他們感覺自己是個英雄，是頂天立地的好漢，而現在，他們感覺自己是個罪人。
然后所有人都惡狠狠的瞪著前方，路遠正率領著加強營的幾百名戰士走了出來。
不少士兵的臉色都極其難看，哆嗦的如同篩糠一般，可路遠依舊顯得極其淡然，冷漠，像是這滿地的死傷，跟他毫無關系一般。
“你們這群屠夫，你們不得好死啊……”
“還我哥的命來，是你們殺了他，你們這群劊子手！”
那些傷員還有死難者的家屬在沖著路遠等人破口大罵，恨的咬牙切齒，要不是眾人手中有槍，估計都恨不得沖上去從他們身上啃下幾塊肉來。
眾多戰士低垂著頭，根本不敢去看地上的那些尸骸，他們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一切。
“都垂頭喪氣的干嘛？都給我將頭抬起來！”
路遠停下了腳步，回頭大吼道：“你們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沒有！他們會死在這里，是因為他們該死——就算我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死在鬼子的槍下，不但他們自己會死，而且還會害死很多人！”
眾多傷員還有死難者的家屬聽到這話，簡直悲憤到了極點，他們簡直無法想象，一個人到底要冷血到什么程度，才能在殺死了這么多無辜之人之后，還能說出這等毫無人性的話來！
“王八蛋，老子殺了你……”
韓曉磊第一個出離了憤怒，咆哮著猛撲而上，狠狠的便是一拳揮出！
然后，他揮出的拳頭便被路遠死死握住，像是被鐵鉗鉗住了一般，分毫動彈不得。
“這些百姓可以罵我，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死的很冤，可你沒有任何資格說我，因為要不是我們開槍出擊，這地上的尸體，將是你們！”
路遠冷笑道：“我們不但替你們背負罵名，我們還救了你們的命——你們應該感激我們！”
“老子不需要你們救，不需要……”
韓曉磊丁山破口大罵，要不是有人攔著，他們還想沖上去和路遠拼命。
“在這種情況下，還當斷不斷意氣用事，你們不但會害死自己，還會害死你們的士兵——這些士兵跟著你們兩個窩囊廢，簡直是他們的悲哀，遲早有一天，他們全都會被你們害死！”
路遠眼神冷漠的盯著二人，然后又緩緩看向了那些傷員和百姓獰聲道：“這是一場要亡國滅種的戰爭，每個人都必須要選擇自己的立場，要么拿起武器跟小鬼子干，我敬你們是條漢子，要么就拿起槍對準你們的同胞成為漢奸走狗，這樣縱使不能千古留名也至少能遺臭萬年！”
“最可悲的就是你們這群人——總想著做墻頭草，誰贏跟誰，你們這樣的人，比那些漢奸走狗都要可惡！就活該有這種可憐的下場……”
“這場戰爭，是我們全中國所有人的，不是某個人的，你們不能期待別人幫你們打贏這場戰爭然后去享受勝利的果實——想享福，就得自己打，自己去拼命去流血；要么，就像現在這樣成為炮灰，死的像狗一樣，還不會有人替你們流半滴眼淚！”
路遠冷笑道：“現在是流血的時候，別指望著流淚能夠得到可憐，像你們這樣，就只能得到一粒鐵花生米！”
他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是刀子一般的刺進了那些傷員百姓的胸膛，憤怒，痛苦，冤屈，最后都化成了羞愧。
因為路遠的話，說中了他們真實的內心，他們真的感覺到，自己這些人的死，是自找的。
而川軍獨立團的戰士們的頭，卻越抬越高，所有的愧疚都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鐵血般的堅毅，下一次要是還有同樣的情況，他們將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這是戰爭，要死人要流血，無論是怎么死的，都怨不得別人。
韓曉磊丁山雙眼血紅的盯著路遠，那樣子恨不得將路遠給吃了。
他們現在恨的不是因為那些百姓的死了，他們恨的是路遠殺了這么多人不但沒有絲毫愧疚之心不說，還巧言令色黑的說成白的讓那些僥幸未死的百姓感到羞愧并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諒解。
他們甚至看到自己的部下的那些戰士都開始若有所思，像是對路遠的話深感認同，這簡直是對他們宣傳理念的極大顛覆，于是對路遠就加倍的憤怒——好處被你占完也就罷了，現在還在這里蠱惑人心連名聲都要撈，當我們這兩個團長是擺設嗎？
還好，路遠倒是見好就收。
“機場倉庫那邊還留著一些裝備物資，我們拿不完，你們要是也不要，就燒了吧，別留給日本人！”
路遠說完，當先踏著滿地的尸骸離開了城墻，向外走了出去。
“呸，少給老子假惺惺的，自己吃肉給老子留點骨頭，難不成還想老子感激你不成？”韓曉磊怒罵道。
丁山頓時一凜道：“那些物資你不要嗎？不要可全歸我了啊……”
“你想的美！”
韓曉磊罵道，讓士兵馬上派人去收拾那些裝備。
城外，夾雜著硝煙和血腥的空氣，讓路遠長長的吐了口氣，抬頭望向了斑斕的星空，腦海里閃耀的，全都是那些在橫飛的彈雨里哀嚎的百姓的臉。
一個人要說服別人，其實要簡單的多，最難的是要過自己這關。
無論他多么輕易的讓那些僥幸未死的百姓羞愧讓那些八路認同，讓加強營的士兵們恢復了自己沒錯的信念，可他根本過不了自己這關。
星空，大地忽然劇烈的旋轉了起來，然后他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像是被劈倒的木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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