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云華一擊而,云靈子墜落山澗之時,了塵已經離這個無名山頭不遠了。
了塵一世修行,送走了父母姐姐之后,可以說唯一的親人,只有自己的幾個寶貝徒弟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不光光指的只有徒弟要像對待父親一樣對待師父,而且師父也必須將自己的徒弟當成子女來看待的。
了塵運氣好,兩世為人碰到的都是好師傅,每一個師父給給予了塵親人般的溫暖,以至于了塵下意識地便以為所有的師徒,都該像他們那樣,把徒弟當成兒女來愛護。
了塵跟自己的幾個徒弟,說是師徒,更不如說是父子父女。其云華,云靈子,還有那只調皮的狐貍更是如此。
云靈子暈厥墜落之時,了塵便心頭一震狂跳,情知不好之下,連御劍都嫌慢了,接連閃爍之間,正好遠遠看到云靈子下墜的末端,云華正再接再厲,一道劍光再出,誓要將自己三師妹趕盡殺絕的一幕。。。
了塵已經說不清自己當時是什么樣的心情了。
春秋左傳里有一代霸主齊桓公剛剛死去,他的寶貝兒子們“停尸不顧,束甲相攻”的故事。前世師傅給懵懵懂懂地了塵(明虛)講起這個故事的時候,了塵只是笑話齊桓公真正是一個頂頂的大傻瓜。可從來沒想到過有朝一日,自己還沒飛升羽化,便看到自己的徒弟,同門相攻,且不死不休的一幕。。。
了塵其實一直知道不但云華有一劫,連云靈子也一樣少不了三災九難。
長生路無坦途,沒有幾番生死磨難,哪來的五行圓滿,自在逍遙?
只是了塵沒想到云靈子的劫,會應在云華身。
而云華的劫卻偏偏應在自己身。
剪不斷,理還難。作為一切的起因,作為自己弟子們劫起的根源,了塵心里千番滋味在心頭。
人算不如天算,這一局:老天贏了!
看著云華那毫不留情的一劍刺出,了塵頓時須發皆長,無論云華現在是不是已經心魔入念,早喪失了一般的判斷能力,但都只要云靈子死在自己大師姐手,局面都將無法挽回。
云靈子會隕落,云華也會墮入魔道,再無回頭之日。
不說云華清醒之后,自身的心魔。是了塵再如何心疼云華,也容不下云華再留在玄光觀的門墻之內了。
同門相殘,從來都是宗門大忌。了塵如果不想做揮淚斬馬謖的諸葛武侯的話,云靈子便不能死,死了萬事皆休!了塵會同一時間失去兩個弟子,自身也難免心魔深重,再無圓滿可能。
“住手!”了塵一聲雷霆斷喝,猶如晴天霹靂般的怒吼之聲轟然炸響,桃木法劍更是以一個肉眼無法企及的速度全力電射而出。
了塵不敢留手,也不能留手,千鈞一發,看能不能自己的桃木法劍能不能趕得擋住云華這必殺一擊了。
云華的氣息了塵很熟悉,了塵的氣息云華也很熟悉。其實在了塵出現在遠處虛空之的時候,云華知道了。只是一心魔障的云華早已不是往日的云華了,錯誤的認知,錯誤的思考方式,讓一切都要會極端。
入魔者,專注且唯一,六識迷障,五蘊不受。只要當心的執念占據了所有的意念之時,便成為了一個可以無恐無懼,可以為了一個目標毀滅掉所有阻攔的存在。
云靈子擋了云華的道,云靈子變成了此時云華心不共戴天的仇人,所有的同門之誼,所有的是非對錯,對此時的云華來說都沒有意義。
擋我者死,哪怕老天都不行!
這是魔道,一種執念走向了極端之后的魔道。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毀滅蒼天,絲毫不顧后果的魔道。
但既然是執念,那么有所求,魔道的殺戮,毀滅都不過得到所求的極端方法而已。
當了塵出現在了云華感知的那一刻起,云華滿腔的執念便已經松動。當了塵出現在了云華的視線之內的時候,云華的注意力便已經從“仇人”云靈子轉移到了了塵身。
云華很高興。
師傅終于來了。
在此刻云華的心目,只有了塵,周圍的一切都跟他沒有了關系。
云華的心里只有了塵的存在了,云華心此刻滿是幸福的感覺,她準備收回長劍,準備以最美好的方式去迎接了塵了。
執念成魔,天然地會忽略周圍所有的一切。
“只是師父在好像在生氣,師父為什么會生氣。他在喊什么,是在呼喚我么?”其實此時的云華跟一個喪失了思考的普通女孩沒有什么區別。猶如一個陷在了戀愛之的女人,會對所有的事情失去判斷。智商的指數會瞬間掉落到零點以下。
云華現在是這個狀態,她眼里,心里只有了塵了。腦沒有了思考,眼里沒有了整個世界。
一道流光激射而來,云華都沒有看見。因為她的眼里只有了正在飛速向著自己飛來的師父。
云華笑了,收回了手的長劍,長大了臂膀,想要奔向自己師父的懷抱。
跟小時候一樣,撲進師父的懷里盡情地撒嬌。
了塵臉色徒然大變,都來不及處置,便已經看到那道蘊含自己全力的飛劍撞了云華。。。
大音希聲,大象希形。沒有震天的雷翔,也沒有劍光來去的驚心動魄!
云華身的護體青光一閃而滅,全力之下,云華都不可能擋得住了塵的傾力一擊,更何況現在全無防備。
了塵算準的是,云華會避開自己的飛劍。了塵算計的是,能已傾盡全力的一擊,打落云華的飛劍,或者逼著云華閃開,收手。
卻終究沒有算到云華會不閃不避,好似自己迎向了飛劍一般。
待到了塵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了塵再高的修為,再強的本事,也不能使時光倒流或者停滯。
桃木法劍一陣光芒閃動,從云華的胸口透體而出,直接撞向了遠處的山頭,直接將幾百米外小山頭的一顆巨石化作了粉末。
“轟隆!”一聲巨響終于傳來,云華傻呆呆地低頭看向了自己胸口的大洞,那個鮮血不斷奔涌而出的大洞。
云華眼里的紅芒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面的層層黑紅氣息猶如退潮一般散去。。。
云華醒了,卻醒得太遲了。臉的笑容尤未散去,只是溫柔地看了了塵一眼,嘴唇張了張,輕輕地呼喚了一聲:“師父”。
沒有人聽得見云華的呼喚了,這最后的一聲呼喚來得如此虛弱,虛弱到了幾盡于無。
了塵呆立在了半空之,剎那間臉沒有了一絲血色,然后看著一道倩麗的身影從半空之直直地墜落深淵。
了塵站在半空之,一動不動。猶如靜止在了半空之的一道石像。
了塵感覺到了天地之間濃濃的惡意,感覺到了下四維森森的徹寒。。。
了塵兩百年間始終不變的情絲,一寸有一寸地變白,直到一頭華發,如同一個暮年的老人。
一道閃現再起,了塵便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兩道山峰的間是一個深深的坑谷。四月的芳菲讓這里蜂舞蝶鬧,草翠花香。
了塵靜靜地看地相隔不遠,靜靜地躺在了草叢之的一對師門姐妹,腦海里一片空白。
誰對,誰錯?孰是,孰非?
了塵已然無思無識,猶如一個木偶一般將云華輕輕抱起,放在了云靈子的身邊。
冰屑飛舞是了塵為云華所打的玄冰之棺。
修道之人,肉身是船,載渡苦海,直至長生彼岸。。沒有了肉身只能轉修鬼道,了塵又如何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云靈子是靈體,了塵要將他親自送往九幽之地,尋求解決的辦法。
云華是肉身,九天十地,了塵也要為她找到一個復生之途。
一魔生,一緣滅,一念起,一花開。
一念之差,卻使得自己兩個徒兒生死不知,一子錯,如今滿盤皆囖索。
了塵有點心灰意冷的感覺了,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道,懷疑自己一心指向斬斷塵緣,問道長生究竟是對,還是錯?
為什么因果越斬越亂,為什么牽絆越斬越多?
若果當年的自己沒有走下青城山,如果從前的自己不要去紅塵游歷,是不是不會有今日的苦果!
春風無言,了塵靜靜地收拾起了云華跟云靈子的法身靈體,腳步輕移,便一個閃爍出現在了小舟小漁的身邊。
從頭到尾,小漁跟小舟的一個清醒的旁觀者。卻也因為了塵不得不身入局,眼睜睜地目睹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小漁跟小舟心里都很忐忑,也很不安。
那位好心的仙子因為要救自己而死,而那位壞仙子也因此而亡。
哪怕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父親”,看著這人赤紅的雙眼,感受到那一股無名的蕭索氣息,小漁跟小舟也很歉疚,很不安。
哪怕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不是他們所能改變萬一的。
特別是小漁,看著了塵那一頭白發,心里猶如刀攪一般。
前幾日見到的“父親”還有一頭青絲,還有鮮活的人氣。如今卻瞬間變得白發蒼蒼,整個人都猶如死去了一般。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其實當那一夕美夢之后,小漁懷疑過自己父親“了塵”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而小舟也小漁跟早懷疑了塵的身份。
了塵跟小漁說起過一段幾十年前的往事,雖然沒說那段往事跟他和小漁有什么關系,但小舟已經隱隱覺得,自己會被“父親”帶來廖府撫養,小漁會一次次做夢都跟眼前這位,跟那段往事有關系。
如今自己的“父親”果然如自己所想的,是一位在世仙人。小舟卻半點高興不起來,也不敢再有半點求仙問道的念頭,哪怕這個“仙人”與他們的淵源如此之深!
“父,父親”小舟滿是忐忑地呼喚了一聲。而小漁卻是呆呆地看著了塵,眼淚盈盈地卻始終沒有開口。
此情此景,如此情況之下,小漁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了。
“你們受苦了!”出乎小雨小舟的意料之外,了塵并沒有半點怪罪它倆的意思。只是略帶沙啞的道歉了一聲之后,手指彈了彈,便解開了兄妹兩人身的法力桎梏。
兩兄妹恢復了行動的能力之后,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腳。了塵便開口了道:“老管家已經帶著隊伍京了,我們去前邊等他們吧!”
兩兄妹此時心情復雜,雙雙地望向了了塵。哪怕明明知道了塵現在的心里肯定是如黃連化水一般,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了。
“我,我能不,不叫你父親么!”小漁或許心思更加復雜,也更加難受。哪怕知道現在是一個最不恰當的時機,也不愿放棄地弱弱問了一聲道。
“不叫不叫吧!貧道道號了塵”了塵擺了擺手道,全然沒有去想小女兒家背后心思。哪怕知道了也無心理會后面的事情了。
了塵現在有點萬事蕭索,百念具灰的感覺。沒有一番長坐,沒有一番閉關靜心,是恢復不過來了。
了塵隨手招了招,一朵白云便幽幽地飄到小小山頭之,來到了了塵還有小雨小舟的面前。
了塵率先一步踏了白云,招了招手道:“來吧!”
小雨小舟有點蒙圈,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白云,弱弱地地問道:“我,我們去!”
了塵點了點頭,兄妹倆這才壓下心的千般起伏,戰戰兢兢地走到了白云之,隨著了塵意念轉動,白云悠悠地載這三人滿滿地向著北方飄去。
而遠處,卻有一把桃木法劍眼見著白云遠去,但白云之的那人絲毫沒有召喚自己返回的意思,猛地彈跳了幾下,飄在了半空之,這么懸停了一會兒之后,終究還是飛天而起,向著白云急追而去。
桃木法劍自己追來了,了塵不可能不知道。看著桃木法劍忽寬忽慢地在天一陣亂飛,是不敢靠近自己。苦苦一笑道:“御劍的是我,于你何干啊!”話雖如此,卻免不了其盡時凄涼悔恨的意思。
了塵終究還是打出了一道收劍訣,桃木法劍收到召喚,一聲輕吟地化為一道流光,射入了了塵懷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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