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武俠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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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祈雨必以甲、乙日擇東方地作壇,取土造青龍,長吏齋三日,詣龍所,汲流水,設香案、茗果、糍餌,率群吏、鄉老日再至祝酹。風云小說閱讀網”祈雨儀軌。
當一片鐘鼓齊鳴地道音之中,一個紫金為袍,頭戴金玉上清冠(蓮花冠)的道士登臺而上,身背法劍,腳踏云履,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長得倒是一派道骨仙風的正派修士模樣。
了塵眼睛瞇了瞇,神識掃過,一股淡淡的靈氣波動傳來。
這家伙真的身具道法
道家祈雨,宋代之后必以雷法。書告玄元上帝,召請雷部丁,壬二將。同時觀想法門,念誦《水府神咒》、《天蓬咒》、《天童經》、《靈書中篇》以七。
當然,你要能修到真人以上,你大可不必如此繁瑣,只要沒有太大的干系,就只需行云布雨,展示神通即可。
上香,精表,燒符,觀想,念咒,召請。臺上的“李鬼”一步一咒,一板一眼倒是全都合乎儀軌,難怪蘇州百姓沒有對這家伙表示過懷疑。就這精熟的模樣,不是道家中人還真做不到。
只是了塵什么時候正正經經教過自己座下弟子正正經經祈禳儀軌了?
從云華起,一直到狐貍,云靈子,小西他們大概都被了塵養成了普通神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常識“。通常都是符箓一張,神鬼自來,設壇作法,咒符跟上。哪兒會有如此繁復儀程?
了塵自己都是半瓶水晃蕩,前世修道,剛碰好碰到玄光觀青黃不接,人丁凋零,觀中道士散去大半,典籍儀程散失殆盡的時候。了塵能學到相術之法,也是靠的師傅口傳。若是再晚十年,前世師傅仙去,就連相術都學不到。
到了這輩子,自己師傅“明微道長“自己都算半個野狐道,玄光觀關門在即,每日里奔波勞碌只為生計,那會有真正的道家科儀可擺?
到了師傅明微道長仙去,了塵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人在山中潛心修道,再次下山之時,已是金丹在望。自然不需要再弄那些道家儀軌,借助神明來施法了。
道無先后,達者為先。修真之人無凡俗輩分。了塵出山之后,天下哪兒還有能對了塵指手畫腳,置疑半點之人。
師父如此,可想了塵的弟子會怎么樣?
了塵笑瞇瞇地看著好戲,直到臺上的“假弟子”拿出一張金色符箓,開始召請雷部的時候,了塵的眼睛才陡然瞇了起來。
這是張真正的雷法天心符,而且還是玄關觀一脈相承的正統符箓。而且上面的氣息很明顯,正是了塵自己親手所畫。
如果了塵記憶沒錯的話,這張符箓應該是了塵的分身“明虛“神君讓阿依朵帶給云狐子的三張符中的一張。
只是符箓顯然已經被使用過幾次,上面的靈光明顯暗淡了許多。
難怪了塵會在臺上這家伙身上發現靈氣波動。
原來竟然是自己所畫符箓的問題。
只是這符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了塵掐著指頭算了算前因,然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小狐貍貌似離開很久了,當真在東瀛樂不思蜀了乎?
說起了塵跟云狐子,除了師徒情感之外,也摻雜著飼主和寵物或者父子之間的感情。云狐子是了塵一手帶大的,感情自然不同,平日里撒嬌賣萌無疑會讓了塵很頭疼。但也往往會讓了塵多一份喜愛。
一本正經的師徒之間,或許會有師徒之情,但絕不會有類似父子之間的感情產生。作為一只狐貍,除了長相身份占了優勢之外,狐貍的厚臉皮無疑也是很重要的。
雷符一現,無論這場祈雨能福澤多大的范圍,能請下多少雨水來緩解干旱。但這場祈雨至少不會有失敗的可能了。
天道因果,刻板而無私,只認符箓裱章,不會管祈禳之人是誰?
所以一般情況下,無論是祈禳還是施法,道士們用的都是自己的符箓,或者祖師爺傳下的符箓,少有會把符箓借與外人施法的。
臺上的家伙借了了塵的符箓祈雨,因果自然會算到了塵頭上。
了塵不在乎祈禳功德,反倒是有點擔心天道承負之下,自己會有什么麻煩。
天道如天平,你既然借天道之力,行云布雨,干涉了天道運轉,氣象變化。自然也要有足夠的付出作為砝碼,來平衡因果承負的等差。
這個付出,無疑就是因果承負之下帶來的諸多麻煩乃至災劫。
要化解,很簡單。幫天道做事,積累“工分”,也就是足夠的天道功行來抵消因果。這可不是人道功德,修橋補路,賑濟孤寡能得到的。
天道功德尤其珍貴,不是人道功德可以同日而語的存在,自然也得之極難。
了塵這頭神飛天外,法壇那頭已經是法事過半,只聽得三聲震響,一聲斷喝曰:“風來!”
狂風鄹起,吹得祈禳壇上旗幡飛舞,在這炎炎夏秋之交的日子里分外感到一絲涼意。
內外人群一陣騷動,顯然皆為“道法通玄“的神奇而震驚。
“云起!”法壇之上,道音大起,法壇之上的“高人”種種地講一枚法印改在了一道靈符之上,借靈符之力,行雷部之法。當法令喝出,果然天邊的烏云便滾滾而出,眨眼間就遮蔽了天空,陰沉沉的好不嚇人。
看到這里,了塵大概也知道結果是什么了。微微一笑之下,朝法壇之上瞄了一眼之后,起身就準備先離開了。
“你們是留在這里,還是跟我一道回去?”了塵問了問朱載墲跟小丫頭道。
如此好戲,朱載墲他們怎么可能放棄,趕忙搖頭。了塵也不勉強,吩咐了老管家和下人們看好少爺跟小姐,留下馬車。一個人就施施然地離開了祈禳道場,找個無人的地方化作了一個游方道士,直接向著蘇州城內逛去。
了塵的印象之中,金陵一直是個權貴金粉地,揚州是個富貴煙花地,而蘇州卻是個悠閑養老地。大概就因為這里很長一段時間內文風鼎盛,金榜高中的進士多。所以也致仕還鄉的老干部也多。這些告老還鄉的官員退休之后,自然免不了求田問舍,田畝先不管他,至少催生出了蘇州的園林文化。
既然都是飽讀詩書的文化人,而且也曾高官得作,駿馬得騎,俯仰有仆,起居八座。還在任上的時候,自然還要裝裝清廉,但到了告老還鄉之后,自然就要開始享受余生了。
國人善攀比,而且哪個官員還鄉之時不是宦囊滿滿?有身份有地位,身上還有大把金銀,自然要修個好宅子給自己養老了。
了塵走在蘇州的街頭,眼見著人來人往,車來車去,頓時突然有種莫名的荒誕之感。
人群熙熙,孰是真,車來車往,誰是假?
就在了塵神游天外的時候,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一處豪門宅邸地大門前面的時候,天上終于下起了傾盆大雨。
了塵一愣,頓時笑了。看來自己那位“冒牌弟子”果然還是祈下雨來了啊!只是不知道,當他賴以神通彰顯的符箓突然化作了灰飛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心情啊?
道不親授,法不輕傳。那位“冒牌弟子”到了今天,和云胡子因果便算兩清,了塵自然不會再讓自己的符箓為別人所用了。總不能總是別人收了錢財,自己來背還因果吧?
街上的行人為大雨所驚,紛紛奔跑了起來。離家近的速度跑幾步,離家遠的,自然紛紛要找地方躲躲雨水了。
了塵倒是風雨不侵,但這么大雨還在外面晃蕩,就太惹眼了。了塵便只能隨波逐流地向著那座大宅門的門前跑去。
借屋檐一角避避風雨罷了!
這間府邸頗未氣派,朱紅色的大門緊閉,大門前的兩個石獅子頗有氣勢的樣子。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了塵神識掃過,臉上頓時就有了一種分外古怪的表情。
這座豪華大院很有名啊!而且以后會更有名。
因為了塵發現自己竟然無意之中走到了“拙政園”的門口。
既然來了,何不入內一觀?也算應證一下園林風水,陽宅之道也行啊!
可了塵還沒準備進門,就突然止住了腳步。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缺德之門總有怨煞。了塵剛剛靠近了一點,就見到了一股文華富貴的氣息之中,摻雜著的怨煞氣息。
若是了塵看的沒錯的話,這戶人家顯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家啊!
了塵心頭動了動,看了看一同避雨的行人里面顯然還有好幾個小乞丐,渾身濕透的模樣,乖乖地呆在了角落里,一臉青紫,顯然是被大雨淋著了。
了塵兩手空空,也不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前變出東西來。于是想了想之后,終于嘆了一口氣地走到了大門前,拍響了朱紅色的大門。
宰相門前七品官,能在豪門大院里看大門的自然都是有股傲氣的。
門房上下打量了了塵一眼,頓時沒了好脾氣地道:“哪來的臭道士,要討飯,自去別家,這御史宅門也是你等能進的?”
了塵聞言,立刻給王家打了個差評,門子出言如此惡毒,想來家風如何,不問可知!
若是平常道人也就罷了,說不定氣不過當場就能走人。
但了塵豈會在意一個門子的幾句酸話。
當即陪笑稽首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一路云游到此,路遇大雨,前來借屋檐一避而已,風大雨大,想向貴府上施兩碗姜湯,還請小哥通融一聲”。
“呵呵!”誰料門子只是干笑了兩聲,顯然把了塵當做了打秋風的騙子,怒罵道:“滾,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再不走抓你去衙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什么東西,還一個野道,借你屋檐,已是開恩,還敢奢望姜湯?”
門子說完,哐當一聲,就關上了側門。
了塵搖了搖頭,剛準備離開,就看到周圍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好像看傻子似的。
“這位道長,要打秋風,您可打錯了算盤。不是讀書之人,可進不了這家高門府邸。上回有個不知事的乞丐因為上門要了頓飯,丟了主人的臉面,就被送進了衙門,站了三天籠子,如今尸體都爛了,也就你這個外地來的道士不知死活,竟然還敢上得這家來”周圍躲雨的人們紛紛嘆氣道。
了塵皺了皺眉頭,沒有再說,陪著干笑了兩聲,便把目光轉到了大門前的進士及第旗上。
“早知道國事弟子道法通玄,肯定能祈下雨來,今日就該出門帶傘啊!也不知道這么大的雨要下多久啊!”人群中,有人顯然等得不耐煩了,大聲地抱怨道。
“在不下雨,今年秋天可就難過了,這場雨來之不易,躲下雨水算什么?會比一直天旱還麻煩?”人群里還是很有幾個盼下雨的,見有人竟然敢抱怨好容易“求下”的雨來,頓時反駁道。
“是啊!是啊!一看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家伙,沒有半點仁心,竟然敢抱怨下雨!”
人群中吵吵嚷嚷的時候,幾輛馬車突然沖從大雨之中緩緩駛來。
“王家老爺回來啦?”人群中不知道誰嘀咕了一句。
可話音未落,馬車對便再門口停了下來。
王家大門頓開,一大群仆役涌了出來,躲雨的人群紛紛避讓開來。一時間竟然擠成了一團,還有幾個干脆被擠到了大雨之中。
馬車上首先下來的竟然是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剛剛走下馬車,就看見了自家門口大群地避雨之人,頓時眉頭一皺,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我家府邸,豈是你們避雨之地,攔住道路,堵塞家門,簡直不像話,王貴,你怎么看門的?”錦衣公子顯然沒什么城府,有什么說什么,絲毫不考慮一下話一出口帶來的影響。
人群頓時面面相覷,本鄉本土,躲下雨都不行?
年輕的錦衣公子嫌棄地看了看躲雨的人群,特別是那幾個縮在角落的小乞丐,捏了捏鼻子又走上了馬車道:“去西門吧!,,真是豈有此理,平白壞了心情。”
馬車走了,留下的仆役臉色頓時很是難看。擔心之下,開始趕人離開。也不顧大雨未停,罵罵咧咧地很不客氣。
避雨的人群不過都是些普通百姓,知道惹不起官家,自然也就不得不冒雨離開。
了塵不欲多事,剛剛在雨中走了幾步,就聽到幾聲慘叫。趕忙回過頭去,看到的卻是幾個仆役在敢小乞丐離開。
小乞丐當然不愿意!
避雨的人群回到家中自然可以有衣服可換,小乞丐們一旦再淋雨的話,很可能就是一場風寒要了性命。(王家府抵占地很大,要找找個可以躲雨的地方還有好遠一段路)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行善積德,必有福報,幾位何必如此?”了塵趕忙走過去勸道。
“呸!你個野道算個什么東西,今天再賴在我們府上門口就是不行,我家少爺已經不高興了,管你們躲不躲雨!”為首的門子很是不屑地道。
“哎!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如此,貴府好自為之吧!”了塵搖了搖頭,第一次看見如此不顧顏面的士紳之家,怎么連起碼的臉皮都不要了?
“你們幾個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附近的客棧換身衣服,吃多飽飯”了塵不等對方回答,先轉頭對著幾個小乞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