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雖壽,尤有盡日。23
了塵分明在老龜渾身的煞氣之中,看到了絲絲縷縷的死氣。
天下萬物,凡有性命者,皆賴生機。而死氣就是所有生靈的死敵。死氣彌漫,會剝奪人的生機,直到生機耗盡,便是死亡來臨之日。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人是如此,獸亦如此。而了塵面前的這支老龜顯然也如此!
難怪它會不顧天大的忌諱,卻枉害人命,而下手的卻大都是稚齡小童。不就因為小童初生,生機最濃嗎?只是老龜是哪兒得到的邪法,能夠靠害人性命來維持自己的生機?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老龜這是在飲鴆止渴,哪怕今天不遇到了塵,也難逃這天疏而不漏的天網恢恢啊!
“當時之日,老龜你自己背信棄義,錯失了莫大機緣,怨不得別人。如今你機緣已盡,難道還想倚靠邪法,續命害人,等待機緣再臨不成?”了塵只要見到這般煞氣,就知道老龜已經不是當年的老龜了。當年的老龜雖然沒有履行當日之托,卻身上沒有半點煞氣。十幾年之后,了塵不知道老龜手上究竟有了多少條人命,才積累了這般深重的煞氣啊!
“若非賊道你當年算計與我,焉有今日?如今我來了斷因果,自尋一絲生機,你不但要阻我,還要殺我,你我誰是邪道?我老龜欠了你了真人什么?要如此待我?”老龜顯然對著了塵的怨氣不是一天兩天了。一說起當年因果,兩只眼睛都變的血紅血紅的,猶如兩盞擇人而噬的血燈籠。
老龜說完,身上便突然紅光閃動,身上的四肢和頭顱竟然就開始化作了人形。紅光熄滅,一個長相古怪的中年男子就出現在了了塵的面前。
只是四肢和腦袋變化已成,身上的龜殼卻沒有一同化去。
一個中年漢子身上還背著一副龜殼,說不出的滑稽古怪,引人發笑。只是對老龜而言,卻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化形一劫本就是非人生靈修行路上的一道天高門檻。老龜顯然一只腳跨過了門檻,另一只腳卻留在了大門之外。
這就很危險了。功未盡,劫未完。比起不度化形之劫,還讓人苦惱。以老龜千年修行的經驗,竟然會碰到如此之事,顯然就跟當年了塵設計讓它和漁家姐妹接上的因果有關。無論老龜是為什么,沒有去履行好這段善緣,但因果就是因果!于是就在老龜化形之事,因果反噬,讓老龜化形遇阻。天劫未過,反而失去了根本。人不人,龜不龜的。竟然到了要靠修煉邪法,剝奪他人生機,來給自己續命。
老龜活了幾千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可漁家姐妹已死,留在了幽冥地府,三途河畔。老龜無可奈何。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姐妹轉世,自然就要前來了結因果,補全了修行路上的缺失。
只是老龜顯然是不準備以善緣了結因果了,反而動起了對漁家姐妹轉世而來的龍鳳胎的歪腦筋。
只要那對龍鳳胎神魂俱滅,消失在三界六道,五行天地之中,從此天道除名,自然就沒有了因果。
“太乙無量尋聲救苦天尊!道友境遇,卻是有貧道當年輕狂之過,但道友背信在前,錯失貧道給予的一番善緣,怪的了誰?如今道友入魔已深。更妄想已魔道手段了結因果。就更是錯上加錯啊!”了塵嘆了一口氣,稽首回答道。
若無當年了塵算計,說不定老龜當真不會平添這番因果,以至于化形之時遭遇這般苦楚。所以了塵稽首一禮,以示正大光明和心中虧欠之意。
但要說了塵有多少負罪之感,那么就純粹笑話。當年了塵雖然沒經過老龜同意,丟給了老龜一個選擇。但老龜自己選擇了惡果,怪得誰來?
“道友既然知道一切因你而起,就莫要阻我成道,可好”老龜甕聲甕氣地試圖跟了塵打個商量。
不得不說,獸類就是比人單純多了。
若果換了人類,豈會說出這樣幼稚可笑的話來?
了塵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真誠地道:“道友當知仙道無情,人道自私。貧道當年雖然算計于你,可也不會成全閣下的這番要求。比起道友,貧道和漁家姐妹因果更深,貧道豈有成全道友,壞了自家修行的道理?”
“就知道你這道士沒好心,當真厚顏無恥!”老龜怒罵道。顯然老龜也知道今天一定談不攏了,索性罵個痛快。
了塵淡淡一笑,絲毫不覺半點難堪地一本正經道:“道友當知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自然也有除魔衛道之任。道友身上煞氣彌漫,顯然殺生靈不少,罪孽已深,贖無可恕!你我做過一場,讓貧道送你一程,然后超度于你,讓你下世轉世成人,從頭再來如何?”
如果老龜知道什么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那么肯定會將了塵罵翻天。
但老龜顯然已經沒有了那番工夫!因為了塵突然振衣而起,手結劍訣,身后的桃木法劍便立刻沖天而起,攜裹這風雷之聲,化作紫光一道,直接殺向了老龜。
老龜能活到這么大一把年紀,自然是有自己的憑借的。劍光及盡,老龜閃電般地就將全身縮進了烏龜殼里。
“珰!”地一聲震響,桃木法劍擊打在了龜殼之上,兩廂碰撞發出的盡然是金鐵之聲。
顯然,老龜對自己賴以生存的龜殼下了不少功夫,竟然能擋住了塵的法劍一擊。
只是老龜顯然早已經不是了塵對手了,哪怕有了本命的防御法寶——龜殼,也不行。
了塵見得老龜的龜殼已經鍛煉得猶如金石。當即手訣一變。桃木法劍上的紫色天雷便滾滾而下。
要知道這可是在水面之上。老龜被了塵的神雷如此“照顧”,當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全身酸爽。
老龜果然很快扛不住了,身上突然紅光接連閃動,江面之上便突然掀起一陣大浪,浪花里隱隱便是一根根隱藏極好的水箭。
只是這般小手段,對付平常小妖小道還好,用來對付了塵卻未免太過兒戲。
了塵手印一換,心念一動,一道金色光罩便出現在了了塵四周,輕而易舉地將浪花跟水箭擋在了外面。
了塵身上甚至連半點水汽都沒沾到。
老龜見狀,紅光連閃,一次比出一次明亮。剛開始了塵還好暇以整地看看老龜到底都有些什么本事。但當江面之上卻突然掀起了一陣海嘯似的風浪,幾乎抽干了幾十里水面的水量,攪起幾十米高得浪花撲向了兩邊河岸的時候。了塵終于沒有了半天戲玩之心。臉色一變地爆喝到:“妖孽,安敢如此?”
了塵喝完,也顧不得和老龜戲耍了。立刻收回了桃木法劍,手舞法劍,緊急地再水面上倒踩了幾步,然后一道金色符箓飛出,隨著了塵一句咒語:“,上善若水,五行天極。乾坤逆轉,水行有定。疾!”。
符箓便猛然燃燒,化作萬道金光照徹夜空。
剛剛被掀起大浪,還來不及上岸,就被金光一照,然后就好似被人拉拽一般,迅速地退回了河中。如此大的哇水量突然跌落了下來,發出一陣巨響。連大地都在微微震動。
水面好久才平靜下來,四周水氣彌漫。水面上白花花一片,都不知道有多少魚蝦龜鱉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了塵低聲道了一聲:“罪過,罪過!”單手稽禮。心里想的卻是:“浪費浪費!也不知道明天早上好了誰?”
老龜很聰明,而且很毒辣。知道用小河兩岸的百姓為質,逼了塵暫時收手,給自己一絲逃命的機會。
但老龜有很蠢,絕對的勢力面前,還玩這一套大犯忌諱的小手段。如果剛開始的時候,了塵還抱著對老龜的一番同情之意的話,如今了塵是怎么都不會放過這只老烏龜了。
“想跑?”水面平息,了塵冷笑一聲,神識掃過,老龜的身影如何能逃過了塵的鎖定,立刻便無所遁形地被了塵抓住了方位。
哪怕老龜水遁得再快,快的過了塵的御劍之術。
“今時今日,留你不得!”了塵怒喝一聲,身上氣息陡變,桃木法劍再次沖天而起,這次卻無色無聲,猶如一道電影,直射十多里外的長江。
“太乙無量尋聲救苦天尊!”了塵腳踏著水面,來到了長江江底。老烏龜已經授首,一團通紅的血液隨著濃濃的血腥之氣開四面八方彌散開來。
了塵隨手驅散了周圍的血水,一個雖大的烏龜尸體便出在了了塵的面前。靜靜地躺在那里,猶如一塊黑色的頑石,一動不動。
身死怨消,一切的是非因果,千年的修道機緣。都已經隨著了塵的這一劍雨打風吹去。
了塵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竟然會有一種淡淡的感傷。或許在這末法之世,修道的生靈實在無幾。只因為當年一時心念升旗,便早就了這支活了上千年的老龜身隕于此。
是耶,非耶?
了塵稽首一禮,站在老龜的尸體旁邊,靜靜地為它默頌了一遍往生經文。然后這才運指成劍地望老龜身上一點,一顆血紅的內丹就出現在了了塵跟前。
了塵嘆了一口氣,隨手收起了內丹,然后大袖一揮。深深的水底之下,一團烈火升起,不一會兒,老龜便化作了一團灰飛,被江底的水流一沖,便消失得干干凈凈。
倒是龜甲留了下來,這是老龜千年來不斷煉化的龜甲,是老龜除了內丹,最珍貴的所在。不是天生地養,卻也是一件難得的寶物了。
特別是千年時光,靈氣滋養,無論是用來防身,還是占卜,都是了不得地好東西。
了塵右手一招,龜殼立刻化作了巴掌大小的一團,飛到了了塵手心之上。
長江上漁船往來,好在夜色濃郁,知道了今夜變故可能不多。了塵便也懶得再去理會。一路水遁,回到了自己莊園的小河旁。折取了幾根柳枝,化作燈芯。然后有用幾張符箓折成了七艘蓮花燈船,擺在了江面之上。
燈成七星北斗,在小河潺潺的流水中,仿佛被固定了一番,紋絲不動。了塵點燃了燈船。燈火點點,散出陣陣幽香。清寒冷冽,卻能讓人神智一清。
“七星北斗,為我明燈,游子還鄉,大道星光!”了塵腳踏天罡,運檢一指,七星燈船一閃一閃,猶如星光吞吐,了塵掏出了老龜的內丹,輕輕一窩,內丹頓時便化作了一團粉末,濃郁的靈氣激射開來,間或幾絲血氣和煞氣,死氣被了塵手中的桃木法劍紫光一照,便化作了無形。
內丹里飄出來的不僅僅只是靈氣,煞氣,還有死氣。還有一個個被拘禁的靈魂。
密密麻麻都有幾十個之多,大多都是小兒的生魂。
這便是老龜十幾年里害死的之人的生魂啊!
“星光指引,六丁開道,幽冥有司,速速放行!”了塵點化了另外一張符箓,一聲斷喝:“歸去來兮,急急如律令!”
江面上頓時一陣陰風四起,哭聲一片。剛剛好懵懵懂懂的生魂,好似突然恢復了靈智一般。嗚咽著大哭起來。然后楯這了塵的指引,飄上了蓮花燈船。
了塵隨即桃木法劍一揮大聲喝令道:“去吧!”
燈船緩緩而動,然后越來越快,很快便再江面上失去了蹤影。
了塵以星光指路,以燈船載渡。讓這些被老龜害死的生魂逃脫了拘禁之難,不得超生之苦。了塵也索性然他們在燈船和七星北斗的星光牽引之下,回到各自的父母親人身邊去看一看,看完了,心事已了,塵緣已斷。然后好好地去投奔幽冥地府,轉世投胎吧!
了塵昨晚了這一切,長舒了一口氣,對著唯一留下來的一個小孩子生魂道:“福生無量天尊,小子!你爹媽都快哭死了,跟貧道回家吧!,以后記得別調皮了啊!”
了塵說完,也不管這個生魂還有沒可能回答,牽著小孩子生魂的手,施施然地走向了村莊入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