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秋第2章 士大夫,身死于野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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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士大夫,身死于野


更新時間:2016年09月25日  作者:話凄涼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話凄涼 | 崇禎十七年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話凄涼書名:

王彥想的很清楚,聽聲音那騎兵也就百人左右,而他這里則有兩百來人,能拿得起刀,殺得了人的精壯也有四十來口。

雖說這些人都不是經過訓練的兵丁,但只要馬賊人數不多,他們憑險而守,就還有機會。

可是當王彥登高遠望,他的盤算卻注定要落空了。

只見原本漆黑的官道上,突然出現一條火龍,綿延數里。無數人打著火把,足有數千之眾,他們紛紛自官道而下,向村落涌來!

這哪里是什么馬賊,分明是大軍過境啊!

北直隸之地,早已沒了官軍,那只能是李闖人馬。

一股無力之感頓時向王彥襲來,使他不禁一聲長嘆,想不到逃離京師已有一個多月,最后還是要陷于賊軍之手。

面對數千大軍,就是諸葛在世,也無回手之力。王彥能做的也就只是將事實通報下去,至于反抗,那是想也不用想了。

闖軍陷了京師,就不能再以流寇視之,料想不會為難普通人,這已經讓大多數人失去了抵抗的決心。至于他們這些前朝士人,勛貴,官員,那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隨著幾名想要逃出村落的人,被跌跌撞撞的逼了回來,騎兵也終于出現在院門之外。

和王彥判斷的一樣,大約只有百騎,他們大多只是穿著雜亂的棉衣,賣相極差,可是散發的肅殺之氣,卻讓人不敢小窺,必是百戰精銳。

騎兵們打馬上前,卻沒有立馬沖殺進來,這讓院中諸人提起的心微微放了下來,只有幾名勛貴依然面如土色。

他們與老朱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士人,官員都可以降,他們卻是不能,就算降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場。

“士衡兄,吾有一事相求,還望你一定應下。”不知何時,許直已經站在王彥身旁,他看著院門外的騎兵,有些失神的道。

王彥這才發現站在身邊的許直,只見他一身官袍,神情有些恍惚,但眼中卻透露著一絲堅毅。這讓王彥不由得一驚,勛貴和富人們都忙著換上平民的衣物,這位許大人到好,一身官袍穿得整整齊齊,怕闖軍不知道他是朝廷大員么?還是終于準備事賊了?

王彥一時間有些失望,他已經決定跟隨恩師,讓闖軍見識士大夫之烈,所以也就不再回應許直。

而這時院門外,騎兵們已經簇擁這一名著甲將軍來到門前。這人四十來歲,頗具威嚴,他看了看站在門口的諸人,一抬手中馬鞭,指著眾人道:“吾乃大順朝威武將軍趙應元,爾等這里誰做主!”

逃了一個多月,可還結果還是一樣,這可能就是天命吧。王彥深吸了一口氣,就要向趙應元走去,可他步子還沒邁開,便被一旁的許直抓住。

王彥回頭詫異的看著許直,卻聽他輕聲說道:“吾乃國之大臣,本該早死,然嫣兒卻是無辜。其母早喪,替吾好好照顧她!”

王彥頓時便為之一愣,而許直卻已經一甩身前官袍,大步走了出來。“吾大明朝吏部員外許直,做得了主!”他邊走邊大聲呼道,最后在趙應元馬前停留下來。

“哦,既是前朝大員,今被吾擒獲,可愿歸降。”趙應元早就注意到許直,他奉闖王之命進駐山東,正需要官員和士人輔佐,因此他誠懇的說道。

可誰知許直卻想也不想的回道:“吾乃崇禎朝進士,天子門生,不愿事賊!”

聞言趙應元不禁一愣,京師之中不少前朝首輔俱已降順,怎么他卻連個員外郎也不能降服。一時間,他不由得有些怒道:“既不降吾,可知后果!”

面對恐嚇,許直決然道:“但求速死爾!”說完,他便閉目不言。

在王彥想來,許直既然沒有在京師被破時殉國,定然是將生死看得頗重,這樣的人降順是完全有可能的,可沒想到真到被擒之時,他卻是如此的決絕。

這讓他滿是震驚,滿是羞愧,同時又讓他熱血上涌,寒窗苦讀十余載,學的不就是一個忠孝節義。在京師時他被恩師勸住,獨自茍活,今日他卻不想在次逃避。

見許直閉目待死,王彥頓生同死之心,若是以區區一介舉人,得享士大夫之烈,為忠義而死,死之猶生也!

可就當王彥下定決心時,卻又記起許直的交代,他不禁猛然回頭,尋那許嫣嫣身在何處。

在他身后,十三歲的小姑娘,兩行眼淚花啦啦的流著,在涂滿煙灰的臉上留下兩條白皙的痕跡。王彥看著不由心中一疼,這就是許直當初沒有跟隨皇帝的原因吧。

“既不降吾,那本將便不能留汝。然本將佩服許員外忠義,脫下去留個全尸吧!”許直的決然不似作假,這讓趙應元很是惱火,但漢人自古崇敬忠義之士,他有些惋惜的道。

言畢,自有武士架著許直向外拖去,而他除了看了王彥一眼,便不發一言。本就哭的梨花帶雨的許嫣嫣,哪里還能忍受,見父親要被拖去行刑,立馬便一邊流淚,一邊向人群外擠去。

王彥見此頓時大驚,哪里還顧得了什么忠義,什么士大夫之烈。這一刻他心中已經應下許直之托,君子一諾,獨行千里,亦必踐。

乘著趙應元等人的注意力都在許直身上,他急忙退回人群中,將許嫣嫣拉住,擋在身后。

而這時趙應元的目光終于向院內看來,但是失去許直,他對院內之人已是意興闌珊,沒有再耗費時間的意思。他一抬手中馬鞭指著院內眾人冷冷道:“誅其頭領,余者充做前軍。”

趙應元說完便一打馬,調轉馬頭,身后士卒立馬分開一條通道。待其與親衛離去,一名軍校立馬翻身下馬,抽出腰間長刀大聲命令道:“跟吾沖進去,敢有反抗者,不聽號令者,亂刀剁之!”

眾人誰也不敢阻難如狼似虎的闖軍,紛紛安其要求,蹲于院中。許嫣嫣此時以完全崩潰,失了主見,只是本能的眼淚流個不停。好在良好的教育,使她沒有哭出聲來,然而瘦小的不停抽涕的身體,卻讓王彥更加難受,他無法想象

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陷于賊軍之手的后果。

闖軍士卒提著戰刀,在眾人中走來走去,不時有人被甄別出來。這是闖軍早期最通常的手法,每破一城,便殺其官紳,殺其族老,裹挾普通百姓為前驅。只是如今李闖以得半壁江山,其手下卻還是這般做法,不改農民軍的習性,實在難成大事。

人群中富人和勛貴們,一個個的被拉出來,他們有的雖然換上平民的衣服,可長期養尊處優形成的氣質,較好的皮膚和身體卻出賣了他們的身份。

這股闖軍顯然經驗十分豐富,片刻間以從眾人中挑出十幾人。

在他們看來,這年頭還能長膘的絕對非富即貴,都是該殺的存在。

見此王彥不由得大急,他不要緊,一個多月的逃跑,全靠一雙老腿,風吹日曬,早已沒了書生模樣。可是許嫣嫣卻是不好過關,她一個嬌滴滴的小美女,雖然涂抹了一些煙灰,可卻還是能瞧出一二。

當下王彥也顧不得什么儒家禮節,什么男女大防,一把抓起身旁的一坨****,就往許嫣嫣身上涂抹。他的行為自然讓許嫣嫣為之一愣,居然止住了斷線般的眼淚,瞪著一雙帶淚的美目,有些呆滯的看著王彥,似乎不明白他在做些什么。

見她這般模樣,王彥自是心疼,可手上動作卻未停下,直到將帶著一絲清香的許嫣嫣,生生打扮成一個又丑又臟的小乞丐,才停下手來。

闖軍的甄別行動并不十分嚴格,偶有抓錯或是漏過,都是無關緊要地!畢竟亂世人命,賤如狗嘛!

王彥和許嫣嫣很幸運,一名闖軍在聞到難聞的屎臭味后,便皺了皺眉就沒有上前,他們逃過一劫。

可被拉出來的人,就沒有什么好運了。闖軍留下幾名士卒看守院子,便壓著一個個面如死灰的人出去。

就在院門之外,一子排開,士卒們手起刀落,十幾條鮮活的生命,瞬間人頭落地。噴濺的鮮血撒了滿地,讓泥濘的路面變得腥紅,令人觸目驚心。

殺完人,闖軍又將院中諸人趕了出來,這里已經不是俘虜能住的地方,只有軍官們才能居住。

由貧民組成的闖軍,打倒了老牌地主和貴族,現在他們卻成了新貴。歷朝歷代的農民起義皆是如此,看來也并沒有多少先進性。

眾人被趕到院外,不許攜帶任何物品,在士卒的壓送下,向村外走去。經過尸體和滿地的鮮血時,王彥努力擋住許嫣嫣的視線,怕小姑娘再受打擊。

可是行至村外,令許嫣嫣崩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那村口大樹下掛著的青色官袍上白鷴圖案栩栩如生,不是許直又是誰!十三歲的小姑娘,哪里還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只是看了一眼便昏死過去。

陣陣冷風吹過,王彥背起許嫣嫣繼續前行,身后繩子與尸體一起晃蕩,這是飄搖的大明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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