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的行軍之后,就算是帕蘭自己,臉上也略帶一些倦意。
但急趕是有效果的。原本預計敵人最少最少都要到二十四號中午,才有可能發現不正常,甚至運氣好的話,這個時間還很有可能會被拖延到下午去。
然而,他們此刻在二十四日的太陽還沒有升起來之前,就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在軍事地圖上被標注為三十七號丘谷的地方。
這片荒漠并不是一望無際、一覽無遺的大平地。相反,各種起伏的小丘多得很。
這些小土丘、沙丘,都并不算大,爬上爬下也算不得有多么的費力,但卻足以讓人們無法輕易的看出去很遠。
而在軍事上,這樣的地形特點被那些沙盜利用得相當好。他們仗著對這片荒漠的熟悉,提前發覺獵物,然后集中突然從某個沙丘后背沖出來,往往能夠讓遭受襲擊的獵物措手不及,從而取得勝利。
至于這個所謂的三十七號丘谷,則是一片連綿在一起的土丘組成的區域。這些土丘、沙丘組成的區域之下,有一片地形略低一些的谷地。
請報上說,荒土關隘的沙盜團,就駐扎在這個谷地之內。
僅僅看情報、看地圖,帕蘭還沒有看出什么。但當他親臨現場之后,發現這些沙盜在利用這片特殊的荒漠地區的地理條件上,確實有他們獨到的一面。
他們巧妙的借助了地形,不僅創造出了一片相對來說較為舒適的安營處,而且,還相當的隱秘。地理條件將他們的蹤影掩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特意偵查的話,哪怕是靠近了都不太容易能夠發現敵人的蹤跡。
正這么想著,帕蘭忽然感覺有一股風吹來,風中帶著菲爾米諾的細語:“外圍的暗哨都已經被清理干凈了,四個方向的隊伍也已經全部就位,隨時可以發動攻擊。”
風訊術是戰場通訊的好東西,帶著法師的帕蘭,當然不可能將這種便利的法術棄之不用。
“我們有多久的時間?”帕蘭問了一聲。
兩分鐘后,又是一股帶著消息的風吹了過來。菲爾米諾道:“十五分鐘,最多還有十五分鐘,那些沙盜就會發現他們的外圍哨兵不見了。”
時間并不多,帕蘭向自己身邊的那個法師說道:“給另外四個方向的帶隊軍官傳令,五分鐘后,準點發起進攻!”
現在的時間,正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不過,在萬里無云的晴朗夜空之下,月光和星光多少能夠提供一些視野上的幫助。
至少,不會伸手不見五指。
望向沙丘下方,那里正是沙盜們的營地。他們相當的謹慎,在這個時候連燭火的微光都看不到。
但帕蘭知道自己的獵物就在這下面,那位菲爾米諾少校親自進場探查的消息,應該是足夠可靠的。
五分鐘的時間,很開就過去了。收起手中的懷表,帕蘭抽出了腰間的長劍。鋒利的長劍在月光之下反射出了一道白光,照耀在沙地上,一閃而過。而他,則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道:“進攻!全體進攻!”
原本寂靜的荒漠,轉瞬之間被一片喊殺之聲驚醒!腳步在地上踏出的塵土飛揚,哪怕在夜間也是清晰可見。
在帕蘭指揮著軍隊發起進攻之后,那些沙盜很快也就有了反應——只不過,這反應略有一些糟糕。
對于突如其來的襲擊,他們顯然是毫無準備的。驚恐的聲音雜亂的傳來,有火光閃現,一些沙盜舉著火把走了出來,想要看看發生了什么,但迎接他們的,是在夜色下一連片帶著火的連弩覆蓋射擊。
勁弩手們在這樣的黑夜之下,當然沒有辦法保持射擊的精準程度。只是,帕蘭也從來沒有奢求過這一點。集中起來的勁弩手們,需要做的事情僅僅只是在戰友沖進敵軍的營地之前,先用火箭把沙盜營地覆蓋一遍。
不求射死多少人,但求能夠盡量擴大覆蓋的面積,盡可能的擴大攻勢,以對敵人造成更強烈的心理壓力。同時,那些帶著火焰的弩矢,射在沙盜帳篷上引起的燃燒,也能夠進一步的引發敵人的混亂。
勁弩手們在射出了火箭之后,繼續拼了命的搖動勁弩上的搖桿,上弦,然后繼續射擊,以爭取能夠在友軍殺進敵軍營地之前,盡量多的射出弩矢去。
鋪天蓋地的箭矢射下來,展現出了勁弩手那飛快而強悍的射擊速度。
其實,雖然勁弩手們的覆蓋射擊相當的密集,但實際上真正造成的殺傷,卻算不上太多。
完全的黑夜,這種視野情況下,只能進行覆蓋型打擊,而不可能追求命中率。實際上,不管是第一輪的火箭,還是后續的弩箭攢射,除了一些實在倒霉的家伙被射中射傷之外,其他絕大部分的箭矢都拋射到了空處。
但這卻已經足夠引起那些沙盜的慌亂了。
在密集的箭雨之下,相當多的一部分沙盜,在剛剛拿著武器竄出了營帳之后,又重新縮了回去。乃至于沙盜團的那些軍官們也是如此。
而這,也就直接導致了這些沙盜錯過了最后的機會。
如果,他們能夠在帕蘭親自率領的軍團沖進來之前,率先組織好防守的話,他們倒不是一點抗住沖擊的機會都沒有。而只要抵擋上一段時間,再找到坐騎,騎上駱駝,憑借優秀的機動能力,很有可能是可以逃出去一部分的人。
然而,他們此刻甚至連像樣的防線都沒有組織起來。
帕蘭身先士卒,帶著兩個大隊的純粹劍士,從沙盜營地的正面沖了進去。
這個過程毫無任何的阻礙,遭受突襲,又被勁弩手攢射的箭雨所壓制的沙盜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帕蘭率部的突進。
雙手劍士們以標準的小隊集合,盯著一間一間的帳篷沖了過去。幾個火把往帳篷上一丟,將營帳點燃,然后就守在外面。受不了火焰灼燒的沙盜,只要從營帳里一出來,頓時就會有三五把大劍劈頭蓋臉的斬上去。
有的,甚至干脆等不及里面的沙盜跑出來,那些帶隊的小隊長脾氣比較暴躁,直接就會指揮手下,拿著大劍懟著帳篷砍過去。管他砍到哪里,反正連帳篷帶著里面的所有東西,都一起砍碎完事。
碰到一些比較大的帳篷、可能里面有多個沙盜,或者有可能是一些沙盜團的頭目成員,那純粹劍士們也會直接斬破帳篷,沖進去與敵搏斗。而里面的那些沒了坐騎的沙盜騎兵,很有可能連裝備都沒穿戴齊,又怎么可能是來勢洶洶的純粹劍士們的對手?
如此情況之下,壓根兒就沒幾個沙盜能活著沖出帳篷。
帕蘭率眾向前,實際上,他現在能夠指揮得動的士兵,也就只有跟在自己身邊的幾十個人而已。黑夜,不僅給敵人帶來的麻煩,同樣也讓帕蘭的指揮系統在混戰之中也近乎于癱瘓了。他不可能在這種條件之下,還能夠將軍隊指揮得如臂使指。
但也不需要。
在戰斗的一開始,戰局就已經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向著他這一方偏斜了。遭受突襲的沙盜完全沒有準備好。
而且,純粹劍士部隊也是相當老牌的精銳,他們跟著戴恩南征北戰打過不少戰役,從軍官到普通的士兵,在戰爭的經驗上,可謂是相當的豐富。他們完全有能力在沒有統一指揮的情況下,依靠各級軍官的率領,以小隊的方式進行戰斗。
更何況,他們現在也并不算是完全的失去了指揮。至少,在戰前,帕蘭就給各支部隊明確下達過各自的指令。他親帥的這支正面強攻的部隊的任務,正就是沖進敵營之中,并且盡可能的擴大混亂,擴大殺傷效果。
這個任務的第一階段、第二階段,都已經算得上是完成了,剩下的,就只有看他們到底能夠在黑夜之中殺死多少敵人。
而帕蘭自己,現在則是盡可能的在前進的過程當中,保持部隊的凝聚,不要在黑夜之中殺著殺著,跑得太遠了。同時,他也在帶著自己凝聚起來的隊伍,繼續的向著前方殺去。
在黑夜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他知道,一路往前殺就對了。一直向前,總能夠將這些沙盜團的營地給殺穿,屆時,他親自率領的這一部分軍隊的任務,也就算是完美達成了。
戰斗開始二十多分鐘之后,帕蘭遇到了第一波友軍。
戰斗開始之前,他是將自己手里的軍隊分成了四個部分,并且從四個方向一齊發起進攻的。他自己是率領軍隊從正東方向打進來的,而眼前這一支,自然就是從另一個方向發動進攻的部隊了。
“你們是哪個部分的?”帕蘭不可能認識每一個士兵,且面前的這一支隊伍不過二三十個人而已,也沒有什么高級軍官在,他也就只能開口詢問。
他認不得每一個士兵和軍官,但士兵和軍官們卻基本都認得出他這位將軍來。為首的一個中尉回話道:“我們是格布上校的部下,在之前的戰斗當中跟大隊走散了。”
格布是西向而來的那支隊伍,跟帕蘭正好是從兩個正對的方向殺進來的。
在這個位置找到了格布的人,也就基本上意味著這片沙盜的營地,已經被兩個方向而來的軍隊給殺穿了。
帕蘭撫了撫自己臉上的那張銀色面具,朝著前方的那些士兵問道:“你知道你們的大部隊,在哪里么?”
“具體位置我不知道……”那中尉道,“但是,我知道大概的方向。”
帕蘭一琢磨,打算帶著隊伍去跟格布先匯合一下。
于是,在約十分鐘之后,帕蘭率領著百來號人,找到了格布。而他來的時機,也正非常的巧,格布上校正在啃一塊硬骨頭。
那似乎是一個沙盜團的大頭目,在混亂的局勢之下,竟然也收攏起了百來號人的樣子,跟格布親自率領的一支劍舞者和純粹劍士的混編部隊打得正歡。而帕蘭來的方向,正好是這群沙盜的后方!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一聲怒吼,帕蘭直接就身先士卒,帶著自己身邊的部隊殺了上去。
他好歹也已經晉升到高階騎士的水準了,刀劍斬下,也少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敵。偶爾碰上個別有點能耐的沙盜,也能夠在他的手里過上兩招,通常也會被跟在他身邊的親衛圍上來,手起刀落,圍著砍死。
沙盜騎兵在失去坐騎的情況下,戰斗力本身就一般般,跟格布帶著的那支混合部隊打,就已經時間很辛苦的事情了,更別說身后又碰上了帕蘭親自率領的部隊的突擊。
他們在五分鐘之后就已經崩潰了。那個頭目被帕蘭親自斬下了腦袋,其他的沙盜也死的死、逃的逃。
在打贏了戰斗之后,帕蘭看著他和格布手下的士兵們,有追著潰兵跑出去的跡象,就連忙大喊道:“不要追擊!不要追擊!”
“怎么了?”格布拿著不知道哪兒找來的一塊破布,擦著自己手里的彎刀,朝著帕蘭問道,“為什么將軍不讓士兵們追擊?”
“我需要這支力量集合起來。”帕蘭道,“我有一點擔心。”
“擔心?”格布皺了下眉頭,“雖然沒有辦法縱覽全局,這場戰斗應該沒有什么懸念了吧?還擔心什么?”
“擔心諾斯曼中校那邊的情況。”帕蘭這樣說道。
諾斯曼是個精靈劍舞者,也是另一個方向進攻的部隊的指揮官。他率領了一個劍舞者大隊和一個純粹劍士大隊,外帶兩個中隊的狼騎兵,肩負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在突擊開始之后,第一時間找到沙盜營地內的畜欄,也就是沙盜團集中寄放駱駝坐騎的地方,并且將那里占領。
按照事前的計劃,諾斯曼中校完成這項任務之后,就應該向天空連放五顆紅色信號彈,提供出位置,以便于其他部隊予以支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