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克里斯,一邊感受著多頭蛇基利卡的十幾根觸手,無視自己的腐蝕性血液,越纏越緊,甚至在溶解中與自己融為一體,一邊看著對面的賽門,嘆息道:“為什么連你的度也避不開!”
“不知道,”賽門瘋狂地掙扎著,卻現自己的手腳完全不聽使喚:“我感覺全身失控,像是自己送上去的……”
觸手卷動著兩人,送到主人的身前,只見血之魔能師嘆了一口氣:“謝謝你們不再上竄下跳……我又能好好吃一頓了。”
克里斯和賽門微微一震。
“你知道,”血之魔能師微笑道:“自從中了矮人們那該死的一炮之后,我有些虛弱。”
在克里斯和賽門的恐懼眼神下,血之魔能師溫柔地說完最后兩個詞:
“需要補給。”
下一刻,血之魔能師伸出雙手,微笑著撫上他們的臉。
“絕對不行!”科特琳娜臉色凝重:“這口黑棺是以冥夜之神的名號命名的——你憑什么覺得被神靈關押的囚犯,會比血之魔能師要安全?”
“當然,變成幾十塊黏糊糊、會動的碎片,”瑟琳娜諷刺地道:“真是再安全不過了。”
泰爾斯低頭權衡著,但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所以,這里面到底是誰呢?”一個溫婉的聲音自他們腦后傳來。
三人齊齊一顫,回過頭。
只見血之魔能師站在一只斷肢和血液組成的觸手上,微笑地看向他們。
泰爾斯強忍著不去看觸手里,那些蠕動著的、令人作嘔的殘肢斷臂和各色器官,隨即就感覺兩側人影閃動!
“喂!”泰爾斯看著姐妹倆身影離去,只來得及喊出一個詞。
但他隨即震驚地看見,科特琳娜和瑟琳娜齊齊一抖,兩人竟然不受控制地躍下黑棺,向著魔能師腳下的觸手走去。
“怎么回事!你對我做了什么?”
科特琳娜顫抖著一步步向前,又驚又怒地落入觸手組成的血洞里:“賽門呢?”
“蠢貨,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瑟琳娜也顫栗著移步,抽搐著被觸手卷起,咬著牙道:“她控制了我們的身體!”
“剛剛恢復了一點力量……太久沒用,還不太熟練,”血之魔能師笑著,將姐妹兩人包入殘肢組成的觸手里:“別心急,我一會還需要你們的鮮血……”
少女轉過頭朝向泰爾斯。
穿越者頭皮麻地與魔能師對視著。
心臟又開始劇烈跳動。
上一次這種場景……似乎是在紅坊街的一間棋牌室?
觸手移動,血之魔能師那被血浸透的少女臉龐,緩緩貼近他。
“你。”
少女細細端詳著他
“你身上流動的血脈,”魔能師深吸一口氣:“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呢。”
血脈?
泰爾斯頓時一震。
我還有最后一招。
他清了清嗓子。
“雖然想不起來,但看在這道血脈的份上,我不會讓你受苦的。”血色的少女笑著,向他伸出手掌。
“等等!”泰爾斯大吼道。
“這位——血之魔能師——小姐?”
“我,”泰爾斯閉上眼睛,猶豫了半分,就艱難而虛弱地緩緩道:
“我也是魔能師。”
血之魔能師的表情停頓了一刻。
泰爾斯輕輕睜眼,平靜地道出他最擔心的事實:“我們是同類。”
血之魔能師不為所動,吐出一個詞:“謊言。”
她把手按上泰爾斯的臉。
“等一下!”
“我,我認識艾希達·薩克恩,氣之魔能師!”感受著臉上溫熱的血液,泰爾斯連忙開口:“艾希達他說,我是終結之戰后的新生魔能師!”
血之魔能師帶著血液的手,撫摸過他的臉龐。
“艾希達?”
“新生魔能師?”
少女呵呵笑道:“真聰明,選了那個剛剛被封印的家伙來為你作證。”
“我說的是真的!”泰爾斯亡魂大冒,舉起手道:“我可以證明!那種‘失控’!”
少女的臉色還是一片笑意。
但她的語氣變了。
“失控?”她輕輕道:
“怎么失控?”
泰爾斯愣了一下,他對魔能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他只能竭力回憶著紅坊街之夜:
“艾希達想要殺我,但是我的力量似乎干擾了他……生了爆炸……他說只有魔能可以彼此干擾……”泰爾斯皺著眉頭:“還說我是一千多年來的第一個……他會引導我……”
“如果需要我證明的話……”
但他沒有再說下去。
“夠了,”少女凝重地看著他:
“所以是真的。”
“你是魔能師。”
泰爾斯瞪大眼睛。
這就……相信我了?
是不是太容易了?
但少女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你的血液和生機都在告訴我……”
“你沒有說謊。”
血液。
生機?
泰爾斯想起了艾希達對空氣的控制。
好奇心涌上。
“你真的……相信我?”他還是不敢確認地問了一句。
但血色少女沒有理會他:
“所以,你是有潛力成為魔能師的人——一千多年以來的第一個?”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
看來又一次,保住小命了。
“艾希達是這么說的,他還說……”
但少女依舊沒有讓他把話說完:“所以,艾希達找到你了。”
泰爾斯只得閉上嘴巴,點點頭。
血之魔能師只是盯著他,警惕地問道:
“你選擇哪個派別?激進者、混淆者、溫和者,還是魔法女皇?”
“啊?”泰爾斯一臉疑惑。
少女皺起眉頭:
“艾希達沒跟你說魔能師的歷史?三次魔能師內戰和三大定約?”
泰爾斯不明所以地搖搖頭:
“****戰?魔能師不是不死不滅的嗎?為什么還要內戰?”
魔能師少女盯著泰爾斯:
“他也沒跟你講解魔能師的‘三亡一禁’規則?”
泰爾斯瞪大眼睛,搖頭。
血色少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艾希達講了‘物’和‘觀’的差別,‘沌’與‘粹’的銜接了嗎?”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無力地搖頭。
“那么,魔能師的四階段,你到了哪一步?這總該知道吧?”
泰爾斯依然羞愧地搖頭。
“那你得到了哪個魔法塔的知識傳承?”少女吐出泰爾斯曾在書里看到過,卻完全沒有頭緒的詞匯:
“煉金之塔?靈魂之塔?還是苦修者之塔?抑或是流落在外的獨立傳承?”
泰爾斯已經麻木了,只是機械地搖頭。
少女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所以,你甚至不知道魔能和魔法的聯系,魔能師跟法師、女巫的區別?等等,你知道法師嗎?”
泰爾斯一臉無辜地盯著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成為艾希達所謂的‘新生’魔能師的?”魔能師長嘆一口氣。
泰爾斯低下頭,暗地攤攤手。
沒老師,沒讀書——又不是我的錯。
“你現在跟一個普通人沒兩樣。”魔能師默默道。
泰爾斯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
吉薩突然輕笑出聲,開口道:“艾希達,那個傻瓜是因為你才跑去王都的嗎?”
“這個,”泰爾斯撓撓頭:“我想不是,我們是意外撞上的。”
但他確實是因為我被封印的——他暗地里道。
但當然不能讓你知道。
少女突然輕輕道:
“吉薩。”
泰爾斯一呆,抬起頭:“什么?”
血之魔能師抬起眼睛:“吉薩·崔爾曼,這是我的名字——如果你也是魔能師,或者魔能師的候選者,那你有權知道我的名字。”
兩人沉默了一剎那。
很好。
她的敵意消失了。
泰爾斯心中大定。
那下一步……
“那個,吉薩小姐,”泰爾斯小心翼翼地道:“我剛剛有幾個朋友……”
“為什么?”血色少女——吉薩打斷了他,笑著問道:
“啊?”泰爾斯露出疑惑。
“如果你決心要成為一個魔能師,”吉薩饒有意味地看著他:“為什么還要跟人類,跟精靈,跟血族們混在一起?”
可惡,誰想成為魔能師了?
天天被人當過街老鼠的魔能師?
但他當然不能這么說。
泰爾斯撓撓頭:“這個……我畢竟出身在那里……”
“啊,”吉薩搖頭啞笑:“你也不能擺脫掉這些過去,不是嗎?”
泰爾斯正想著怎么回答的時候……意外突然而至。
下一刻,血之魔能師——吉薩的手再次按上他的臉!
“啊!”泰爾斯驚呼出聲:“你——”
“別擔心,我下手會很快。”吉薩淡然道,話語里充滿了嚇人的寒意:
“你會無聲無息地死去。”
“沒有痛苦地死去。”
泰爾斯的瞳孔瞬間縮到最小!
“等等!”
“為什么!”他憤怒地大喊:
“為什么突然又要殺我!”
“我們不是同類嗎?”泰爾斯驚怒交加地問:“你的目的,是要解救這個棺材里的魔能師吧?”
“你既然要解救他,那為什么要殺我呢?”
吉薩盯著他因憤懣而扭曲的表情,輕輕開始撫摸他的側臉,露出溫柔的笑意:
“誰告訴你,”吉薩看了一眼黑棺,柔聲道:
“我要解救這里面的魔能師了?”
泰爾斯猛地一震!
不會吧。
她不是為了解救而來?
那為何大費周章……
他隨即心中一動。
“這就是……”泰爾斯顫抖著,難以置信地問:“你剛剛所說的:魔能師內戰?”
吉薩輕輕一笑,并不答話。
“你們——我們已經與世界為敵,占盡劣勢,”泰爾斯強忍心里的驚慌,努力組織著語言:“為何還要自相殘殺!”
“殺了我,你們在世界上的助力就更少了!”
“至少,考慮考慮魔能師的未來吧!”
吉薩笑了,這一次,她笑得比往常都要開心,也都要苦澀。
“魔能師的未來?”吉薩閉上眼睛,緩緩搖頭:
“艾希達,還有他所屬的溫和者,也許還抱著那個想法:魔能師總能贏得自己的未來……”
泰爾斯驚訝地看著,吉薩臉上的血色緩緩褪去,露出她原本清雅的面容。
但他根本沒有精力去觀察對方的長相。
“但我早就放棄了,”吉薩顫抖地笑著,在泰爾斯看來,更像是在哭:“像我們這樣的存在……越少越好不是嗎!”
什么?
“我們身上的痛,還有我們所造成的痛,已經足夠了……為何還要你這樣的新人來承受呢?”
這……泰爾斯抖動著眉心,看著吉薩,心中盡是驚惶。
吉薩輕輕覆上他的臉龐。
泰爾斯全身的血液,開始不安地顫動。
“放心,孩子,你將在這里平靜地死去,”吉薩憐憫地看著他,溫柔地撫摸他的頭:
“你絕不會變成魔能師……”
“我絕不讓你承受……身為災禍的痛苦。”
“這是為了你好……”
那一刻,穿越者用盡兩輩子的悲憤,只想痛痛快快地說出那三個詞:
沃德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