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縣，長坪村。
眾人看到老楊頭這樣，都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就算上前，也都不曉得該說什么好。
這種事，又能說啥呢？
難道要說，楊永仙可惜了？英年早逝？
拉倒吧，那就是一顆大毒瘤，他不死，不曉得多少人要遭殃，家里人首當其沖！
所以大家伙兒都只能假裝看不到，也聽不到，各自埋頭做自己的事。
楊永進楊永智楊永青還有大安哥幾個擠在一起擺供品，楊華忠哥幾個則在沉默的將帶過來的炮仗拿到墳頭不遠處的松樹樹枝上去掛起來，好準備待會燃放的事宜。
楊若晴和劉氏等幾個婦人也來了，她們則負責監管著孩子們。
獨獨留了老楊頭一個人坐在楊華安的墓碑前，貼著墓碑喃喃自語。
大家伙兒心里也很不舒服，因為老漢心情不好，心情悲痛，所以大家伙兒心疼老漢。
但是這個現實，誰都無法改變。
所以，眾人只想著快些把這些儀式完成，然后好回家去準備過大年的事。
燒完香，天空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積雪都已經有些深了。
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響，抬起腳來，一步一個清晰的腳印。
“瑞雪兆豐年，好啊！”
老楊頭被楊永青和大安一左一右攙扶著下山，看到視野中白茫茫的一切，以及遠處山腳下田地里的一片白色，老漢的心情似乎因為先前那一番輸出，好像也好了一些，竟然還評價了這么一句。
眾人聽到老漢這番話，一個個也都像打了雞血似的振奮起來，楊華忠他們都趕緊順著老楊頭的話往后說。
“確實，今年這雪下得好啊，來年油菜麥子肯定長勢喜人！”
對于莊戶人家來說，莊稼長勢喜人好哇，到時候炒菜不用擔心數著油滴下鍋，麥子打下來，想吃包子吃包子，想吃餃子吃餃子，像炸油條麻花炸各種糖糕油餅都沒毛病啊！
團團這時指著遠處腳下的白茫茫田地，稚氣的聲音響起：“爹，娘，你們看，好大一張白被褥啊！”
白被褥？
駱風棠瞇起了眼，暗暗點頭，這孩子形容的還真是貼切，形象。
而楊若晴則直接給團團賞了一個啵兒。
“我的好大兒，這個比喻很形象，趕緊長大，好好念書，要是能給娘掙個功名回來，那可就老牛鼻了！”
一行人下了山，回了村，除了團團圓圓有那種特殊的披風，其他人，幾乎都全身雪白。
楊若晴拉住駱風棠的手，笑嘻嘻打趣：“棠伢子你看，咱倆這不已經共白頭了么！”
駱風棠一邊幫楊若晴拂落頭上，肩上的雪花，同時眼神里灌滿了寵溺。
“我希望與你共白頭，但是，我卻又不希望那一天太早到來。”
現在這樣的好日子，他還沒有享受夠，他不希望兩人就那么真的老去了，他希望大家都還是很年輕很力壯的狀態。
“我還想和你一起出去看看這山川河流，帶你去吃你想吃的東西，我們的手腳和骨頭足以支撐咱走很長很長的路，看很多很多的風景，你說好不好？”
楊若晴都快要被駱風棠描述的那些給勾了魂兒了。
多么的美，多么的讓人向往和期待！
但是，這里面卻又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劇終人散，桑榆將晚的凄涼。
“好想長生不老啊，咋整！”她笑著自我揶揄。
終于明白為什么歷史上那么多牛鼻哄哄的人物，到了最后，什么都有了，反而失去了追求，感覺人生無趣，最后走上了BT的道路。
也終于明白始皇帝當年為什么要派出徐福出海去為他找尋海外仙山，尋覓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了。
也能理解為什么在東方那些廣為流傳的神話傳說里，總是頻繁出現不老不死，永葆年輕，如同嫦娥奔月那類的神話故事了。
理由很簡單，那就是人類本身對生老病死的恐懼，都想一直年輕力壯下去，誰都不例外。
包括楊若晴，包括駱風棠。
但是，向往是一碼事，實際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碼事。
至少在楊若晴和駱風棠看來，人要活得隨意，不要跟自然法則抗爭，隨其自然的衰老是最好的。
趁著現在還年輕力壯，就去多做一些現在力所能及的事。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年輕的時候，靠著夢想往前走，讓每一天精彩充實。
當年老的時候，就靠著回憶來安享晚年，讓每一天都飽滿沒有遺憾。
“娘，我餓了！”
圓圓突然跑過來，抱住楊若晴的腿仰起頭巴巴望著她。
“早上不是吃了兩碗蛋炒飯嗎，咋這出去兜一圈回來小肚子就餓了呢？”
這消化能力也太快了吧！
早晚長成一個小胖子啊！
圓圓搖晃著小腦袋，“娘，我餓了！小肚子說它想吃東西！”
楊若晴還是不太想給他吃，但是，架不住旁邊有駱風棠這個慈父。
“孩子正長身體，餓了也不稀奇。”
“晴兒你烤火去，我帶他們去后院吃點心。”
“不吃點心，要吃飯菜。”圓圓搖晃著小腦袋說。
“哪里有飯菜啊？今天晌午沒有飯菜吃！”楊若晴道。
駱風棠也蹲下身安撫圓圓：“留著小肚子，夜里吃年夜飯好不？”
“不好，我要吃飯菜，對街永進舅舅家有飯菜吃，好香好香！”圓圓說。
楊若晴和駱風棠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望向大路對面的小二房。
果真小二房的煙囪在冒煙呢。
“八成是為了繡繡開小灶的。”楊若晴跟駱風棠這說。
繡繡自從上回被接回來后，這段時日一直住在娘家，再沒有提及回李家村的事了。
而李偉那邊呢，說來也是搞笑，根本就不過來長坪村接繡繡。
更別提過來跟老丈人和丈母娘這里賠禮道歉，說些保證的話了。
什么？
過來詢問下繡繡肚子里孩子的近況？
過來關心下繡繡咳嗽的病情有沒有好轉？
不好意思，李偉根本就沒有冒頭，就好像生命中徹底沒有繡繡這個人的出現似的！
而且，根據劉氏打聽回來的小道消息說，李偉家現在母子兩個每天就像沒事人一樣過著日子，李偉娘還放出風聲，要給李偉的妹妹李巧兒尋個婆家呢！
彩禮不要多，六兩銀子，六兩銀子一手交貨一手交人，錢到位了當場就能把人給領走。
根本不需要你搞那些三媒六聘和送禮迎娶的程序。
給你省事，也給大家省事，當然了，嫁妝也就別指望，那是一根筷子都不會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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