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楊華忠把老楊頭,老孫頭,譚氏他們全都請了過來,大家齊聚一堂。
當然,駱家全家到齊,這自然不必多說。
兩桌飯,飯菜豐盛得不像話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楊頭看著這滿屋子的人,兒子,孫子,曾孫子,一輩一輩,添丁進口。
老漢連連點頭,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快慰和滿足。
然而,酒勁在心里醞釀著,也催生出他另一層負面的情緒。
因為他控制不住的想到了遠在縣衙大牢里的楊永仙。
想到了年后,楊永仙極大的可能就要被推去問斬了,老楊頭黯然神傷。
好幾次目光在楊華忠和楊若晴的身上來回打著轉兒,有些話,就在舌頭邊上,卻沒有勇氣說出口。
楊華忠正沉浸在這種天倫之樂,闔家團圓的喜慶氣氛中,加之手里拿著酒壺,忙著去招呼桌上的其他人喝酒,所以根本就沒有空閑去留意老楊頭的眼神。
但是,老楊頭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卻沒能逃脫楊若晴的眼睛。
爺爺果真是心軟了,看到大家這么和諧團圓,忍不住的又心疼起了大堂哥楊永仙呢!
哼哼。
最好不要開那個口,開了那個口,也是被拒絕的命運!
所幸,一直到最后飯局結束,老楊頭搖搖晃晃的離開,他都沒有將那句話給說出口。
等到回到老宅東屋,譚氏關上門,忍不住責怪老楊頭:“你不是說跟老三那里央求一下,讓咱年內再去探監一次,好歹給永仙送一頓像樣的斷頭飯嗎?”
“今夜我瞅著你好幾回,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我都替你著急,好幾次差點替你說出口了!”
但是最后時刻,譚氏都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知道這話只要自己說出口,會得罪一批人。
從兒子輩一路得罪到孫子輩。
媳婦們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甚至,就連她的親閨女梅兒知道了,估計都要惱怒!
沒辦法啊,誰讓永仙那個混球民豬油蒙了心,要團滅老楊家和老王家呢?
如果永仙是一根大拇指,那么其他人就是剩余的手指頭,以及腳指頭啊!
總不能為了保住一根大拇指,去把其他的所有指頭全給廢了吧?
譚氏做不到!
老楊頭更是做不到!
所以,聽到譚氏的數落和追問,坐在凳子上的老楊頭只是重重的嘆出一口氣,旱煙桿子連帶這旱煙袋子一塊兒扔到桌上,都無心抽煙了。
“哎,今天這好氣氛,給大安他們接風洗塵,慶賀新添的小曾孫,”
“你說,我要是提出跟永仙相關的話,那不是煞風景,不是掃大家的興致嗎?”
譚氏啞口無言了。
扶著桌子在另一邊緩緩坐下,臉色慘白,眼神黯然。
老兩口桌子旁邊一邊坐一個,桌上點著一盞燭火。
燭火輕輕搖曳,朦朧昏暗的燈光下,老兩口頭上的白發都仿佛多了很多很多……
沉默了好一陣之后,老楊頭才再次開口:“今夜這氛圍不適合,等回頭臘月二十四接祖的時候,我再尋個機會跟老三他們那提一嘴。”
“只要年內能趕上,去見永仙最后一面,就行了,哎……”
至于去央求晴兒那邊,讓給永仙減刑……
老漢想都不敢想,因為就算晴兒勉為其難答應了,縣太爺那邊,估計都不可能松口吧?
畢竟這件事,實在是罪大惡極!
然而,另一邊的老張家。
廖梅英把飯菜送進了東屋,伺候她婆婆張母把夜飯吃了,堂屋里,張有福正帶著珍兒在吃飯,旁邊的搖籃里,還睡著他和廖梅英的兒子貴兒。
飯桌上的夜飯比較簡單,給珍兒和貴兒一人燉了一碗雞蛋羹,放了些肉末增強營養。
三個大人則是燒了一碗五花肉大白菜,一碗肉末雪里蕻。
跟紅薯在一塊兒煮的白米飯,另外貼了幾只蕎麥粑。
張家的條件,在村里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比起那些吃不飽飯,或者十天半月才能碰一回葷腥的人家,那張家的條件算好的了。
因為廖梅英受楊若晴的照拂,一直在村里的采藥隊做事,而張有福除了打理農活外,閑暇之余也沒少去給人做工匠,小工,或者去采藥隊打個雜啥的。
所以張家這兩口子完全有能力去贍養癱瘓在床的張母,給她人家定期買藥。
家里也能隔三差五的吃一回葷腥,但是卻不能如從前在老楊家時候那樣,每天不是魚就是肉。
現在的張家,有兩個兒子要養,任重道遠,所以,兩口子即便有點錢,也得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攢在那里。
今夜,廖梅英從婆婆的東屋里出來后,就跟張有福一起照看兩個孩子吃飯。
等到把兩個孩子送上床睡著了,她才跟張有福這開了口:“有福哥,我心里揣著點事兒,想跟你商量商量。”
“梅英,我曉得你心里揣著事兒,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有啥事你說,別憋在心里。”張有福又說。
廖梅英感激的看了眼自己如今的男人,想到自己開口說的事兒,卻是關乎到上一個男人的,她就更是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梅英,要是我猜測的不錯,你應該是為了珍兒他爹的事吧?”張有福又問。
廖梅英猛地抬起頭:“不,你說錯了,珍兒他爹是你,不是他楊永仙!”
“他是個罪大惡極的殺人犯,珍兒沒有那樣的爹!”
作為一個親爹老子,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兒子盡過一分責任。
到最后,反倒連累兒子在村里被人指指點點,自從楊永仙在縣城犯罪的事兒傳到村子里,村里人都在議論這事兒。
都說楊永仙是老楊家的禍害,是整個長坪村的害群之馬!
珍兒在村里的小伙伴本身就不多,出了這種事后,珍兒僅有的那幾個小伙伴都不再跟珍兒這玩了!
甚至,那些小孩子還跟珍兒吵架,說珍兒是殺人犯的兒子,有個坐牢的爹!
珍兒哭著回來都好幾次了,廖梅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提著一把刀沖去縣衙大牢把楊永仙給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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