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
楊華忠大喝一聲。
那個黑影頓了下，扭頭往他們這邊掃來一眼，看到這邊的人和燈光，黑影人拔腿就跑。
一溜煙的就跑不見了，惹得那個方位村民家養的狗一陣亂叫。
楊華忠要去追，被駱鐵匠拉住，“別去別去，不曉得是啥情況，去了怕有危險！”
楊華忠很是焦憂，“怕是小偷，就算讓我去追，我這腿腳是也追不上了。”
駱鐵匠說：“之前上半年到處都遭了災，這下半年收成不好，眼瞅著下半年過冬沒點儲備，一些心術不正的人就出來偷雞摸狗了。”
“咱先去把娃們安全接回家，稍后咱再敲鑼游街竄巷提醒大伙兒注意門窗。”
楊華忠快速思索了下，感覺也只能這樣了。
身為里正，他撞到了形跡可疑的人在村里轉悠，肯定不能坐視不理，“行，那咱快些去把娃兒們接回來吧！”
先前駱鐵匠還有種猜測沒好意思跟楊華忠那說。
指不定那個黑影人不是偷人錢財的，是出來偷人的。
別小看這些村子里的村民，男男女女的天天一塊兒下地干活，上山砍柴，葷素玩笑不忌。
日子久了，難免滋生出一些蠅營狗茍的破事，辣眼睛。
與其當面撞破讓大家臉上都過不去，倒不如緩一緩，別逼得那么緊，稍后再做警告。
兩人加快了腳力趕到姜家二房門口，孫氏她們剛好抱著娃們出來，姜先俊走在前頭，手里拎著一盞防風的燈領路送行。
看到楊華忠和駱鐵匠來了，孫氏她們忙地跟姜先俊那說話，叫他不要送，家里來人接了，讓他回屋去陪鄭小琴娘倆。
楊華忠他們也過來跟姜先俊這道謝，并叮囑姜先俊夜里主意門窗，先前來的路上遇到一個形跡可疑的人，怕是小偷小摸的賊兒。
大伙兒聽到這話頓時都緊張起來，孫氏和王翠蓮她們是本能的懼怕那種賊。
總感覺那種人不像是真實的人，是一種詭異的存在，不知道要做出啥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所以當下兩個婦人后背都起了汗毛。
姜先俊腦子里第一反應就是家里庫房里的那些東西，那些東西都是駱家和楊家送過來的。
他算過了，那些糧食之類的東西能支撐他們過一兩個月呢！
還有那么多雞蛋，幾只活雞活鴨，夠鄭小琴坐一個美美的月子了。
所以當下姜先俊就聽從孫氏她們的勸，送到院子門口就沒再往外走了，目送他們離開后，他自己趕緊把院子門關緊，又去庫房將庫房的門窗全部關緊，窗戶里面插上栓，門外面上了鎖。
鎖底下還有多加了一條鐵鏈子。
等到做完這一切他回到屋里，鄭小琴正抱著閨女坐在床上接著喂食呢。
自打喝了老母雞湯，鄭小琴整個人就像一條河道，水流漫溢啊！
先前喂完那對小雙子后，沒一會兒她又來了感覺，漲漲的，不得不把閨女給抱起來喂一遍好睡覺。
看到姜先俊進屋后就緊張兮兮的關窗關柜子關門的，鄭小琴一臉莫名的同時，又覺得好笑。
“你這是做啥呀？”
姜先俊說：“防賊。”
鄭小琴忍不住笑出了聲，“我的天，咱又不是有金山銀山，賊來了還怕他把灶房那頂生銹的鐵鍋端走不成？”
姜先俊繼續搗鼓，嘴里回應著鄭小琴的調侃：“是真的，先前駱大伯他們過來的時候路上撞見了偷兒。”
“咱家雖沒有金山銀山，可好歹也有些米面糧食，那些可都是保命的口糧。”
聽到真的有賊，鄭小琴的臉色也變了幾變，人也緊張的環顧四下。
“先俊你搞好了就上來睡覺，我怕。”
“嗯，我再去院子里檢查一下，看看有哪里疏漏。”
很快姜先俊就回屋了，草草洗了腳上了床，這時，外面傳來打更的聲響，聲響過后是楊華忠的吆喝聲。
鄭小琴和姜先俊豎起耳朵聽，楊華忠喊話的內容就是讓大伙兒注意門窗，當心火燭。
“楊三伯可真是一個負責任的好里正。”鄭小琴趴在姜先俊懷里輕聲說。
姜先俊不做聲。
鄭小琴見姜先俊不吭聲，抬起頭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他那緊繃的臉和不悅的眼神，鄭小琴頓時想到什么。
她趕忙兒坐起身，有些忐忑的望著他，小心翼翼的解釋：“我，我不是有意要在你面前夸贊他們的，我是……”
“你只是說的大實話。”姜先俊打斷鄭小琴的話，扭頭看著她，目光恢復了平和。
“你別緊張了，我沒有惱你，因為甭管是駱大伯，還是楊三伯，他們人都是很正直很有擔當的人。”
“從前我們兩家關系也一直很好，我心里也很敬重他們，只不過，只要想到我娘，我就沒法讓自己去跟他們親近，這中間，就像是隔著一道墻，跨不過去。”
所以相處起來很尷尬就對了。
鄭小琴也想起了那個還關押在牢里，原本等候秋后問斬，結果因為水災的事縣衙那邊做了拖延，人如今還關押在大牢里的婆婆。
“先俊，等我出月子了，咱帶上娃，去縣衙大牢探監吧，也讓婆婆看看她孫女。”鄭小琴再次小心翼翼的提議。
姜先俊想了想，有些意動。
但卻沒有滿口應下，只道：“到時候再說吧！”
“看娃的狀態，也看老天爺會不會打雷下雨。”
窮人，可不能隨便淋雨著涼，因為你窮，你生不起病抓不起藥。
你得把有限的幾個子兒攢著過日子，不然就要餓死。
外面的打更聲和吆喝聲漸漸遠去，姜先俊拍了拍鄭小琴的肩膀，“時候不早了，睡吧，接下來幾日你還得給那小雙子喂呢！”
鄭小琴也是真的累壞了，不一會兒就趴在姜先俊懷里沉沉睡去。
姜先俊給她蓋好被子，自己又輕手輕腳的翻身下地去撒了泡尿，回來的時候經過搖籃邊檢查了下閨女的小被子蓋得好不好，遮在搖籃頂端的那塊大帕子在擋風的同時會不會捂住孩子的口鼻……
一切檢查妥善，這才重回床上。
躺回床上，心里還是記掛著庫房里那些東西，好久都沒有睡意。
有些話他藏在心里不敢說，說出來也怕人戳脊梁骨說他沒有是非觀。
比起庫房里那些米糧麥子粉啥的謝禮，其實他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是別的東西……
他想要娘回來，想要家人團聚。
盡管她的娘錯手殺死了爹，盡管她身上背負著罪惡，但她終究是他的親娘啊，他還是愿意給她養老，讓她壽終正寢，而不是關押在那種不見天日的牢里等待不知啥時候落在脖子上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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