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風棠聽說她要去鎮上,專門從堤壩上趕回來。
“我調了半天假,送你過去。”他說。
楊若晴說:“河壩那邊缺不了你,鎮上路不遠,我自個能行。”
但駱風棠不放心。
“那就讓夜一護送你過去,剛好我需要他幫我去那邊打探消息,就這么定了。”
楊若晴對此沒再拒絕。
去清水鎮走的那條官道,從長坪村出去十里,是當年敲楊永仙的竹杠修的青石板路。
十里之后還有個五六里的樣子后來被鎮上一個想要結交駱家的鄉紳知道了,掏了腰包把剩下的幾里路給補上了。
所以只要不是下大雪埋沒了路面,從長坪村這邊去清水鎮還是很方便的。
坐在行駛的馬車里,楊若晴留意到路兩邊都是成片的稻田,稻穗都已經開始灌漿,只要再堅持半個多月,基本都能成熟。
只是這連日來的雨水肆虐,好多稻穗都趴下去了,條條田溝都滿滿當當的水,稻田里也都是水,有些地勢低的田地就沒那么幸運了,稻谷基本被淹沒了,遠遠望去還以為是一片小水塘。
有村民在水田里忙活著,做著最后的掙扎,處處都充斥著焦慮和不安,還有對老天爺的怨聲載道。
可那又能咋樣呢?
在自然天氣面前,人類發出的聲音太卑微弱小。
“夫人,前面很快就到清水鎮。”
馬車前方傳來夜一沉穩的聲音。
楊若晴撩開車簾子,對夜一說:“你在鎮子門口放我下來就可,然后你做自己的事情去,等你完事了再去天香樓跟我會面。”
“將軍有令,屬下需將夫人護送至目的地方可離去。”
楊若晴愣了下,隨即笑了,“沒事兒,我可以改他的命令。”
夜一卻不吭聲,顯然,她篡改無效。
“哎,這主仆兩個一樣的死心眼。”
楊若晴心下腹誹著,只能乖乖聽從他們的安排。
片刻后,她想到一事,又問夜一:“夜一啊,你今年多大了?”
夜一:“二十二。”
“嗯,跟我家小安差不多。”楊若晴說。
夜一沒吭聲。
楊若晴又問他:“你老家可有婚約啊?”
夜一的臉突然紅了下,垂下眼沉聲說:“唯一的母親去年也走了,尚未婚配。”
楊若晴也沉默了下,這孩子,現在是孤兒了。
跟劉雪云一樣的情況,咋為啥這些優質的未婚男青年家庭情況都那么不好呢?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夜一,我給你介紹個姑娘,讓你成個小家,好不?”
楊若晴也不拐彎抹角,對夜一這種性格的,開門見山的問是最好的。
夜一再次陷入了沉默。
“咋?你個男子漢還害羞了?”
“不是。”
“既然不害羞,那為啥不吭聲?”
“夫人,我眼下無心婚配。”
“咋?無心?正常男女到了這個年紀都會去想的,這就跟吃飯睡覺上茅坑一樣,是一種本能。”楊若晴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接著又說開了:
“你不想婚配,該不會是你不喜歡姑娘,你喜歡的是男人吧?”
身下的馬車突然震了下。
楊若晴看到夜一的背影都僵硬了。
她扶著車廂里的扶手,得意的揚起唇角。
悶葫蘆小子,我一個中年婦女還拿捏不住你?
“夫人,請慎言,夜一是正常男子,絕對沒有那些不堪心思!”
夜一突然停下了馬車,回身跟楊若晴這雙手抱拳,眼觀鼻鼻觀心。
平素沉穩的氣勢被打破,雖低垂著眉眼,然那語氣里卻盡是焦急慌亂。
若是被婦人坐實他有龍陽之好,就沒法在將軍身邊待下去了,更沒法去軍營里。
“哈哈哈,我就隨口一說,你別那么緊張嘛,快坐回去啊!”
楊若晴笑得沒心沒肺,并朝夜一擺了擺手。
夜一暗暗捏了把冷汗,坐了回去,握起韁繩重新趕車,只是這車趕得很慢,顯然被楊若晴那番話激得心緒有些波動。
“夜一,我給你介紹個姑娘,成個家好不好?”
楊若晴開始了車輪戰,烈女怕纏郎,同理,鋼鐵直男也怕她這種‘媒婆’。
果真,夜一輕輕點頭,“好吧!”
“哈哈,這么勉強,咋還有點逼良為娼的感覺呢?”楊若晴樂了。
夜一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清了清嗓子尷尬的說:“不勉強,我很樂意。”
“你都還沒問那姑娘是誰,就樂意?倘若我給你介紹個大肥婆麻子臉的呢?你也樂意嗎?”
夜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將軍夫人的腦回路真是……這些話沒法接啊。
將軍那么嚴肅的一個人,跟夫人這是怎么看對眼的?傳說中的互補?
“夜一你絕對放心,我不會找個那樣的姑娘來嚯嚯你的。”
楊若晴趕緊的又說,“我給你找的姑娘,人如其名,溫柔靦腆,做的一手針線女紅,而且還很勤勞,持家也是一把好手。”
“長相,身材都很好,家里雙親都很和善,她自己認識一些字,不是睜眼瞎……”
發現夜一耳朵支楞著,楊若晴故意不說了。
“呀,到鎮上了,這事兒回頭再說哈,咱先辦正事。”楊若晴說。
夜一也回過神來,點頭沉聲應‘是’。
把楊若晴徑直送到天香樓門口,夜一趕著馬車往前方官道口那邊去了。
這趟來鎮上是受了駱風棠的吩咐,特意去鎮子北面那條大河附近打探情況,并且將駱風棠關于抗洪方面的命令帶給鎮上的保長。
夜一不敢耽誤,更不敢因為自己的那點私事影響辦公,所以送走了楊若晴后他也重整了思緒,又恢復了那個不茍言笑,冷面如霜的氣勢。
天香樓里。
周大廚和如今的代掌柜陳彪領著楊若晴來了后院的庫房。
庫房很大,還有上下兩層,加在一起將近三百個平方。
里面環境干燥,能收納足夠的糧食的應付突發狀況。
楊若晴環視了一圈后很滿意,夸贊了他們幾句,然后便安排人手去接應并安置糧食。
五叔和二哥得到她的去信,也都在積極的儲備糧食,但那些糧食是為了他們各自的酒樓做準備的,以防水災時糧價被惡意哄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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