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夫人不是說了讓你們自由練習，廚房開放，怎么會一點食材都沒剩？”一直很安靜的少年開口問道。
“別提，一言難盡，總之今天過得很熱鬧。”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的面團估計要等上一會兒才會使用，不如講故事給我聽？”
“吶，因你而起的矛盾帶來的結果就是我和豆豆差點掉井里去，剩下的就是為了爭搶上灶練手的機會，互不相讓唄，搶食材搶鍋搶灶搶柴火，什么都能搶。”
“你不愿意跟他們搶，所以才一個人留下來面對著空蕩蕩的廚房獨自練習？溫谷山這個廚房總管是不是不想干了？看著食材用完了也不趁著白天叫庫房重新補齊？他很抵觸補充人手的事嗎？”
白蔻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望望空架子，淡淡地笑了起來。
“總管只跟管事們說話，平時都懶得正眼瞧我們，他怎么想的婢子真不知道。”
小哥抬了抬眉毛，似乎是認可了白蔻的這個說法。
“對了，你想不想知道上次的點心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只到龐媽媽手上就被截住了？根本沒送上桌去？反正廚房做的點心也多，少幾樣夫人和小姐不會太在意。”
“但你推薦的點心一樣都沒做，不好奇嗎？”
“婢子怎么覺得其實根本就沒跟溫總管仔細提過點心的事呢？有點故意下套的意思，看看他們經過三年沉默，還有沒有維持著以往的水準？”
“你這小學徒倒是挺敏感的。”那少年這樣說，顯然是默認的意思。
“對廚房的事情婢子最敏感了，這是成為好廚師的硬性素養。”
“有自信是好事，但能幫助你通過最后的考核嗎？”
“那就要看這第三場考核打算怎么考了。是隨便走個過場，反正每個學徒都是好苗子，挑順眼的留下就行？還是真的想讓廚房多幾個好廚子？”
“府里花錢買你們進來可不是為了養閑人的，你們這些學藝在身的學徒，比一般的奴仆貴很多，知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最后一場考核辦成盛大比賽好了，請所有的主子們一塊出席觀看，做好的菜他們來品嘗打分，食材每人一份，省得到時又發生爭搶食材的事情，有人貪多全拿，有人一根菜都撈不著。”
那小哥坐在陰影里低頭思索，魯豆豆捏著洗好的細蔥靜悄悄地走進來。
白蔻把蔥切成蔥段和蔥花，戳戳面團，又揉了幾下，拿搟面杖一遍一遍推成薄皮，做鮮切面。
魯豆豆見面條都切好了，她就去灶邊生火，然后白蔻拿鍋制作醬油水和蔥油，再另起一鍋燒水煮面條，趁這空檔，把先前用過的油鍋拿去井邊洗干凈，等回來時，魯豆豆已經把餐具都備好了。
水沸下面，煮熟就用漏勺撈起，這時面條筋道，再煮就軟爛了，口感不好。
仔細瀝干水，分成三份盛入碗中，倒香油拌勻避免粘連，然后才是醬油水和蔥油，最后灑上蔥花。
“蔥油拌面，大功告成。”
白蔻先拿一碗送到那小哥面前，她和魯豆豆則對著燭光開吃。
蔥油拌面很香，三個人都顧不上說話，眼里只有自己的碗，安靜的廚房里飄著呼哧呼哧吃面條的聲音。
“嗯！好吃！”坐在陰影中的少年最先放下碗，舔舔油汪汪的嘴唇，心滿意足，“果然是對自己的手藝充滿自信，這么簡單的蔥油拌面都能做得這么好吃。”
“那……？”白蔻一臉期待的看著對方。
“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只能保證我會找機會提一提，但大老爺和大夫人心里怎么想的，我就無能為力了。”
“只要給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機會，婢子保證府里買我的錢絕對不虧本。”白蔻很認真地說道。
身邊的魯豆豆捧著她的碗，也拼命點頭。
那少年笑著站起來，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掏出手帕擦嘴。
“好，你這話我記住了，看在這碗面的份上，我幫你做個說客。”
“多謝小哥！”
“你可得好好活著，別又讓人坑了。”
“一定盡力。”
小哥臨走前的閑話又惹得魯豆豆肩膀一縮，白蔻照她背上用力一拍，把她的注意力轉回到洗碗擦桌掃地上面。
“白蔻，我覺得我是不是做下病了？聽到別人說死啊活的，我就心里哆嗦。”魯豆豆癟著嘴，一副可憐相。
“你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你好欺負，知不知道？二十四個人，少一個，剩下的二十三個人就多一分機會。你是不是打算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不！我沒這么想過！”
“那就打起精神，到井邊罵三聲‘去他娘的’，然后回屋睡覺。”
“這……這樣有用？”
“想想當你知道是誰在背后撞你時，你是不是生氣？”
“是，很生氣。”
“把這怒氣重新調動起來，沖著井底大聲的罵，有沒有用明天起床就知道了。”
“好，一會兒就去試試！”
有了白蔻這樣的安慰，魯豆豆的神色總算好了一些，兩人把廚房打掃干凈，餐具歸位，關上房門，然后來到井邊，魯豆豆趴在井沿上，腦袋伸下去，用她最大的聲音罵了三句“去他娘的”。
抬起頭想想罵得不解氣，魯豆豆又伸頭下去罵了三遍，嗓子都有些刺痛，這才感覺好點，與白蔻攜手回屋睡覺。
寮屋里，姑娘們都已睡熟，白蔻和魯豆豆憑借著對室內環境的熟悉，摸索著到了各自枕邊，輕輕脫了衣裳，爬上通鋪躺好，眼睛一閉上就睡著了。
次日清晨，天不亮大家就起床干活，白蔻仔細留意著魯豆豆，見她神色的確比昨天好了不少，果然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等到中午，打仗一樣的午飯時間結束后，學徒們雙眼通紅地盯著架子上剩余的食材，盤算著自己今日練習什么菜的時候，庫房派人又送了不少新鮮食材來，把架子重新填滿。
就在大家以為晚上是不是有臨時小宴，庫房的人把溫谷山請到一邊說悄悄話，沒多久，雙方就把學徒們召集起來，宣布了一條大夫人的新命令。
府里保證食材供應，廚房全天開放，讓學徒們好好練習手藝，不要因為食材短缺而打架，否則發現一起，打架幾人全部除名。
國公府要的是真正能做事的好廚子，而不是成天讓主子們不省心的廢物。
白蔻與身邊的人擊掌歡慶的時候，心里也不得不贊嘆那個身份不明的神秘小哥，在大老爺和大夫人面前還真有體面。
這辦事效率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