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沈欣然鬧了這一場，反倒提醒了陳昱珩。
——機器人的程序系統，使它們對人類的任何提問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對不會有謊言和欺騙。
所以，即使顧安寶的外形再怎么接近真正的人類，一旦老爺子問她是誰，而她若是回答出一串機器人出廠編號，那么……必然穿幫！
他的一切努力又將付諸流水。
天知道要給一個脾氣古怪、身體又差的老頭安排看護多么艱難！
他雇傭的每一個護工、傭人、保姆統統都被老爺子趕走了，只有一個做飯的徐阿姨幸免于難，原因是徐阿姨有一只跛足，老爺子擔心徐阿姨找不到工作，所以沒下狠手……
其實他能理解，老人家苦了大半輩子，猛地撥一堆人伺候著，反而不習慣，也不自在，可是……年紀大了，身體各種毛病陸續冒出來，陳昱珩長期在外工作，沒辦法親自照顧，雇人去照顧老爺子，盡盡孝心，本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不曾想，竟會如此艱難……
總不能指望一個徐阿姨吧？徐阿姨跛足，真要出個什么事，自己都行動不便，怎么照顧老爺子？
醫生說老爺子血壓高，不能著急上火，不能刺激……要順著他……順著……順……著……
于是他就有送機器人看護的想法，這回沒有被趕出來，但是效果……不是很好。老爺子排斥高科技，許多事都是自己親力親為，機器人變成了擺設——之所以沒被扔掉，只是因為老爺子知道這玩意很貴……扔了浪費。
陳昱珩黑沉沉的眸子盯著顧安寶，直把顧安寶盯得心里發毛。
高度擬人的外形，反應自然，動作協調，具有自主行動力……很好，如果去掉那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一切完美。
門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真的是外賣。
沈欣然終于回到片場，助理正在化妝間里急得團團轉，一見她回來，面上一喜，急忙迎上前去！
“欣然姐！你可算回來了！導演都等急了！”
她一臉煩躁的坐下，摘掉墨鏡和口罩，“有什么好急的，趕緊去給我買份壽司，快餓死了。”
助理愣住，“啊？……欣然姐，你沒吃？”不是說劇組盒飯太難吃所以溜出去吃飯嗎？一點開工，現在都兩點了，居然還沒吃？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沈欣然白她一眼，“哪來那么多廢話，叫你去買就快去啊！我只吃清禾樓的壽司，你別買錯了，快去快去……”
助理連連點頭，拎起包趕緊出門。
一開門就見另外兩個年輕助手進來，助理招招手交代道：“趕緊準備，我去買壽司，你們兩個先給欣然姐把頭發做了，服裝準備好了嗎？都別傻站著！快快快！”
化妝間里一下子熱鬧起來，化妝、美發、服裝……
俞清嵐進來的時候，沈欣然正沖著其中一個助手發脾氣——
“讓你去弄杯喝的你沖什么奶茶！我能喝這玩意嗎？上火你知不知道？沒看見我額頭上的痘？每天給我撲粉都看不見？你是想讓我發滿頭的痘嗎！拿走拿走！煩死了！”
頭皮忽地一緊，沈欣然更生氣了，沖身后給她整理發型的助手罵道：“我說你了嗎？我說她呢你抖什么抖！到底會不會做事？不會做就給我走！”
兩名助手訕訕的，看到俞清嵐進來，勉強笑著打招呼：“伯母。”
“……伯母來了。”
俞清嵐微微笑了笑，柔聲道：“讓你們受累了，欣然打小脾氣直，愛著急，你們別往心里去。”
沈欣然抬了一下眼皮，怏怏的喊了一聲“媽”。
俞清嵐走過來，旁邊的工作人員立即很有眼色的給她端了一把椅子，俞清嵐坐下，看了看沈欣然的妝，頷首道：“氣色不錯，頭上的痘用劉海遮一遮就好了，你呀，以后別總這么著急上火的，那些辣的也少吃些……”
沈欣然瞥了一眼邊上的助手，抱怨道：“還不是被他們給氣的……一個個笨手笨腳的，什么事都做不好，我還不如買個機器人助手呢。”
俞清嵐笑：“說的什么傻話，機器人哪有人好用，機器人都是程序控制的，又死板又不知道變通，頂多做些簡單的家務活。”
沈欣然噘著嘴，還是很不高興。
俞清嵐笑著嘆氣，“好啦，喜歡的話我讓你哥送一個過來，他公司里什么機器人沒有？這也值得你生氣？”
沈欣然眼睛一亮，興致勃勃道：“媽，我今天去哥家里啦！他家有個機器人，長得跟真人似的！特別漂亮！”
俞清嵐的表情微僵，“……你又去找昱珩了？”
“是啊。”沈欣然語氣松快，“誰讓他不接電話啊，那我要找他，公司又沒找著人，當然就去他家咯。”
“下次別這樣冒失了……”俞清嵐有些無奈的道，“他最不喜歡被人打擾……你是不是又挨罵了？”
沈欣然嘻嘻笑，“沒事的，我早就習慣了！他就是脾氣不好，其實人很好的啦，和我一樣！我也愛發脾氣啊，對不對？”
俞清嵐笑著點頭，“是呢，你們倆的脾氣一樣差！”
沈欣然開心的笑起來，精致的五官愈顯明媚，雪膚嬌容，如盛開的花朵艷麗動人。
俞清嵐看著這張美麗年輕的面龐，不禁恍惚，想起自己剛嫁入沈家的那段時光……那時，沈欣然只有三歲，如今，她終于長大了，優秀，美麗，宛如一張漂亮的滿分答卷，可是誰都不知道，為了交這份答卷，俞清嵐這些年承受了多少……
俞清嵐輕輕搖了搖頭，面上保持著合宜的微笑。不想了……如今有兒有女，夫妻恩愛，家庭和睦，曾經那些不堪的過往，不再想了……
只是心底深處，總有那么一個地方在惋惜。惋惜著，她與長子的那份母子情，已經悄然逝去。
助理小心推門進來，手里托著新買的壽司。
沈欣然皺眉，“快拿過來啊，磨磨蹭蹭的。”
俞清嵐見了，不禁道：“怎么又吃壽司，太涼了，對胃不好……”
沈欣然無奈的回道：“沒辦法，那些熱湯熱面會弄花我的妝……”
助理把壽司端過來，打開包裝盒，然后覷著沈欣然的臉色，支支吾吾的說道：“欣然姐……剛才，嗯……導演說昨天那場戲要重新拍。”
“昨天哪場？”沈欣然擰著秀眉想了想，道：“蛇窟救美那場戲？那個不是替身拍的嗎？他要重拍就重拍吧。”
助理面露難色：“替身被蛇咬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