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說的“討厭鬼”,實則是一種由“怨氣”集結而成的心魔。
不多見,但是也不少見。
這種心魔有一個特點,就是除了由心而發,還可以從外部感染。有點像是凡間的鬼怪。
有人嗜殺成魔,有人貪嗔成魔,但也有這么一些人……被人討厭,所以成了魔。
這種心魔最容易成型,像脆弱的精靈一樣散落于各地,若是找不到宿主,存活的時間很短。但是它們的宿主很難找,畢竟誰能抱著這么大的怨氣呢?
若是恰巧找到一個,譬如青奴這種……
那么可真是好極了!
它們引動了青奴的怨念,讓他再也想不起任何開心快樂的事情,年祭上少分了兩塊肉這種小事也要拿出來反復咀嚼,怨恨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同時散發出讓人更加深痛惡覺的氣場……
最后,因為實在是太讓人討厭了,他很可能會帶著這些“討厭鬼”,躲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慢慢等著自己徹底變成一個瘋子。
若是白奴這種頂級祭司在,恐怕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是怎么回事……
可惜白奴不在了。
在朔地的祭司都不怎么頂事,青奴平時也沒什么朋友,所以愣是拖到現在。也就是陛下見多識廣依稀猜到,拖到今日已經是病入膏肓。
拖入藥缸烹上三天,把那些怨氣從體內烹出來,雖不至于丟了命,但也脫了一層皮。
云喜輕聲吩咐跟在身邊看熱鬧的如花,去做好防疫的準備。畢竟最近這兒發生了好幾次大規模的戰爭,誰知道會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然后抬頭看了看陛下的臉色,嗯,被這么罵了半天,雖然不至于臉色鐵青,可確實,是不好看的。
青奴那入油鍋似的酷刑才剛剛開始,慘叫都已經沒了力氣,就見那缸子里不時地傳來幾聲滲人的像是指甲撓缸的聲音……
陛下道:“……孤只知道這個辦法。”
也就是說有更溫和些的辦法,但是陛下不知道!
云喜聽著那聲音直哆嗦,道:“我,我還是先回去了……”
說著就連忙溜走了。
先前是沒什么感覺的,但是如今青奴入了缸,云喜才覺得整個行宮的空氣都變得好了起來……可見“討厭鬼”的污染力有多強!
她輕松愉悅地開始打點重新出發的行囊。
這事兒她之前已經做過一遍,現在收拾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到了晚間基本清點已經完成,又玩了一會兒小狐貍,云喜顛兒顛兒地回到了寢宮。
陛下正和雪無痕說話。
云喜見了禮,便自顧自地坐在了陛下身邊,拿了陛下的杯子來喝水。
陛下也是見怪不怪了。她最近膽子可是越來越大。
“愛卿繼續說。”
雪無痕回過神,道:“是,陛下。臣私以為,離人或許不是青奴在哪里感染上的,而是應該有人故意投放的。”
“討厭鬼”有一個很別致的本名,叫“離人”。離人離人,便是要他離了人。
“怎么說?”
雪無痕道:“雖然此地幾番大戰,可是離人成形的時間,在心魔之中雖是短的,可再短,也需得年余。而且離人并不算多見,尤其膽小。行宮干凈,青奴每每出行都是領兵,縱算是遇見了離人,離人也該沒這么大的膽子才是。”
而且啊……青奴身上的“討厭鬼”,也不算少呢。
陛下道:“你的意思是說,孤身邊有內奸,還是惡作劇?”
雪無痕篤定地道:“是有內奸。”
“先殺了呂尚,然后對青奴下手?”
“是,陛下。”
陛下皺眉,道:“此人,目的何在?”
雪無痕道:“尚不得而知。”
“雪無痕!”
“是,陛下!”
“孤命你查案,想聽的是證據確鑿的結果,而不是你的猜測!”
雪無痕俯身下拜,道:“青丘有一面上古寶物,其名回朔石,現在是用來鎮壓魔狐綏綏的寶物,據說可以觀測到諸神的本心。陛下心中當也有所疑慮,何不帶人上青丘,去看個究竟?”
陛下陰沉著臉,道:“回朔石,孤豈用得著回朔石!”
能看透人心的寶物……大約世人趨之若鶩。可陛下不屑要。
他寧愿把那曠世珍寶扔在那當成是塊破石頭來鎮壓魔狐,萬年來都不屑看一眼。
人心是什么?
陛下沒有那個興趣掌控諸臣的心。
雪無痕無奈嘆氣,道:“陛下,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啊!”
“你不必再說,若是查不了這個案子,換別人來查便是。”
“……陛下恕罪。”
陛下明顯氣不順,雪無痕也明白多說無益,只好退了出去。
云喜小心翼翼地捧了杯子給他,道:“陛下,回朔石……為何不能用?”
陛下冷冷道:“那是最無能的人,才會想到要用的東西。”
“可雪大人說的也對,非常之時,用非常之法。云染叛了后,玉嬌也叛了……我這會兒,倒不敢相信咱們身邊的人了呢。”云喜道。
她的想法倒也簡單。如果那個回朔石真的這么好用,豈不是馬上就能把內奸找出來,說不定還可以順勢找到云染。
陛下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回朔石,和鬼拷爐是一樣的。”
云喜怔了怔。
陛下又道:“孤,寧愿用鬼拷,也不會用回朔。”
云喜琢磨了半天,才老老實實地搖搖頭,道:“我不明白。”
“你以后會明白的。那種東西,沒什么好值得稀奇的。”他道。
“陛下。”她道。
“嗯?”
月和心想她還有什么要問的?倒是習慣了……她的問題,一向很多。
云喜道:“青奴會被烹死嗎?”
怎么突然扯到了那上頭?
陛下顯是沒有反應過來,愣了愣才道:“至多吃點皮肉苦。”
“哦……”云喜意味深長。
陛下說得“皮肉苦”,那絕對是常人忍受的極限再放大四十倍以上的那種……
對于他來說,叫做“至多”吃“點”……那種“皮肉苦”。
云喜想到那時候聽見的指甲撓缸的聲音……
不由得抖了抖。
三天啊……
民間傳說里的地獄酷刑,“下油鍋”,估計也就那樣吧。
陛下奇怪地看了過來,道:“冷?”
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