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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老人望著巍峨瑰麗的落霞山。
如毫無法術的普通人那般，一階，一階地上著石梯。
一步。
又一步。
時光，仿佛穿梭回他九歲那年，那種忐忑又期待地心情。
萬一我沒有仙緣，仙人不要我怎么辦。
要是我資質太差，仙人會不會嫌我笨。
我能成功嗎？
我能嗎？
江南老人望著山間的一草一木，這熟悉的景象，仿佛又將他帶回過去的時空。
那天，也是這樣的一個美麗的黃昏——
“你是萬里難尋的使劍苗子，天生的劍修，合歡派的功法不適合你的根骨，若你一定要拜入合歡，本座會為你尋一個契合的功法，親自教導，若你沒有一定要拜入合歡的意思，合歡派納新大典結束后，本座帶我去一位故友那里，那里一定有適合你的師父。”
無憂子前輩的眼神，如春日的暖陽一般，柔和又包容。
被那樣的目光盯著，男孩覺得自己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師父！”
他二話沒說，跪在地上，可是還不等男孩磕頭，無憂子便按住男孩的肩膀。
“你這孩子，你還不知道本座為你尋得是個什么地方，你頭磕得那么快做什么？”
“我什么地方都不去，我就要留在合歡派，就要當掌門的弟子！”
“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本座的關門弟子。”高大俊美的男人，在夕陽的余暉中，燦爛奪目的宛如神祇。
男孩看傻了眼，甚至忘記換一聲師父。
又是一個黃昏，男孩跪在男人的床頭，俊美的男人，臉色蒼白如紙，他顫巍巍地，從被子里伸出手，艱難地揉了揉男孩的頭頂。
“別哭，孩子別哭……”
“師父，嗚嗚……”男孩緊緊咬著下唇，他不想忍住淚水，可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男人看向佇立在床頭的另一個英俊如謫仙一般的男人，“小師弟。”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是知道我的，我向來不耐煩這些俗物，你快點養好傷，繼續當你的掌門！”
“小師弟，我的陽壽盡了，你就算再為我尋得一枚延壽果，也只能為我續命百年，我在修行上，資質平平，元嬰，已經是我的上限，你不一樣，我知道，你快要飛升了，這些年，你一直壓抑著自己的修為，不肯飛升，小師弟，幫幫我，再幫我一次。”
“你這又是何苦呢？”謫仙一般的年輕人，垂下雙眸，“好，我答應你。”
男人聽言，露出一抹笑容，而后他看向跪在床頭的孩子，不同于往日的溫和眷戀，此時，男人的眼神是愧疚的。
“孩子，師父不能繼續教你了。”
“師父……”
“好孩子，其實你早就學會了合歡的劍法對嗎？”
“師父，不，我不會……”
“不要撒謊，師父都知道，為師果然沒有看錯，你確實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好的劍修天才，你在劍道上的資質，就像你小師叔，不，你比你小師叔悟性更高……孩子，師父不能繼續耽誤你了，還記得師父說過的那個故人嗎，過兩日，他會來落霞山，到時候，你跟著他走吧。”
“師父，我不，我不要師父，您不要我了嗎，師父，您不要我嗎師父，我會聽話的，師父不要趕我走，求求師父，不要趕我走——”
男孩跪在男人床前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喊，他嗓子都哭啞了。
聽著令人分外揪心。
“你這又是何苦呢？”謫仙一般的年輕人，不贊成的搖頭，“你既看重他，為何又要讓他走？”
“師父，我不走——”
“師弟，你不知道，這孩子有多出色，他僅用了兩個月，就掏空了我的老底，我為了當這孩子的師父，挑燈夜讀，我都這個歲數了，還要學習新劍法，可師弟，你知道的，師兄我的資質，我根本不是使劍的那塊料，師弟你還記得嗎，你剛結丹那會兒，我已不是你的對手了……”
男人還未說完，青年斷然開口：
“你無需妄自菲薄，你擅長繪陣制符，師父在世的時候說過，你是他平生所見，在符道最有天賦的人。”
男孩聽到這里，哭著說道：
“師父，我會好好畫符的，師父不要趕我走，我以后也會是一個好符師，師父不要趕我走！”
男人聽言，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他臉色白得可怕，可人依然溫柔美好的像暖玉一般，他寬容地看著男孩，“小小年紀，就知道說大話，明明連一張傳訊符都畫不好，還說要成為符師。”
頓了頓，他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徒兒，眼睛亮得驚人：
“之前我沒有告訴你，是想日后給你一個驚喜，你不是喜歡新劍譜嗎，劍譜的主人就要來了，兩天后，你就能見到他了，他是萬劍山莊的副莊主，天下第一劍修，萬劍山莊和咱們合歡一樣，莊主都不是最厲害的那個，我把你的天賦，告訴了他，他很愿意收你為徒，你以后，就跟著他吧，要是他教的不好，你就寫信告訴你小師叔，讓你小師叔去給你找，你小師叔的面子，可比為師大多了，什么蜀山啊，劍神谷啊，只要你看上，只是你小師叔一句話的事情。”
男人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起來。
“師父，我不走，我不走，師父，我是合歡派的弟子，求求你了師父，不要趕我走，求求你了師父。”
男孩眼淚都流干了，只剩下嘶吼的哭腔。
男人摸著男孩的頭，既心疼又愧疚，“孩子，不要任性，合歡不適合你，當年，本座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屬于這里，可是你資質那么好，本座舍不得，本座就想著，也許命數是錯的，若你與我沒有師徒的緣分，為何會出現在我的面前呢……”
“我真后悔，因為一時貪念，耽誤了你那么久。”
“孩子，你我師徒情分盡了，去找你真正的師父去吧。”
“師父，我不，師父，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求求你，師父！”
男孩大哭，一邊哭，一邊握著男人的手不松開，“師父，你是我師父，我不要別人，我不要別人，師父我錯了，師父，師父……”
男人閉上眼睛，他絕情地從男孩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一道銀光閃過，男人在自己的周邊，筑了一道無形的結界，將男孩徹底擋在結界外面。
男孩哭喊著，一次又一次地沖向結界，“師父，求求你，師父，不要趕我，師父……”
他一次次地沖過去，又一次次的被彈開。
俊美的青年終于看不下去，他在男孩又一次被彈開后，將他抱在懷里，不顧男孩的掙扎，將他帶離男人的視線。
“師父，師父……”
男孩哭嚎著，他看到男人臉頰流過一行淚。
“師父……”
那是男孩記憶中，最后一次見到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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