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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牙子兜兜轉轉，一路買人賣人。
段嫣不知道人牙子要把她賣到哪去。
一路上，她時而會增加一些同伴，又會減少一些同伴。
被人牙子買到的孩子，無論男孩還是女孩，或是心如死灰，或是愁眉苦臉。
唯有段嫣，至始至終都一臉平靜，除了最開始那幾天，她會露出些許傷心的情緒，就不曾再表現出，其他的感情。
人牙子是個心硬的。
她不曾對段嫣露出憐惜，但卻有幾分欣賞。
“到了那個地方，你連那點子傷心也收起來吧。”
“那個地方，是不需要傷心的！”
段嫣抬頭，“姑姑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一個你永遠不會受餓的地方。”人牙子說道。
這日，人牙子帶著段嫣照常趕路。
一個化緣的大和尚，路過人牙子的馬車。
正逢拉車的馬暫停休息。
段嫣蹲在河邊乖巧的喝水。
她的腳上如牲畜一般，拴著一根繩子。
但那繩子也只是虛虛的系著，很容易就解開。
一些孩子嘀嘀咕咕，眼波流動。
他們想跑。
“段姊姊，姑姑對你看管的那么松，你不想跑嗎？”
趁著喝水的空檔，有一個孩子湊上來問道。
人牙子新買的孩子，大多都在六七歲左右，十二歲的段嫣，算是當中的大姑娘了。
段嫣搖搖頭，“我不跑，我爹娘是拿了銀子的。”
“人牙子認識我的家，我要是跑了，我爹娘可怎么辦呢？”
“你爹娘都不管你了，他們賣了你，你為什么要管他們的死活？”
那孩子一臉兇狠地說道。
段嫣心里一痛。
卻沒有說話。
“段姊姊，我們是要跑的，你若愿意，可以和我們一起逃。”
段嫣張張嘴，卻最終說道，“萬事小心！”
大和尚距離他們不遠不近。
他并不知道段嫣和那些孩子說些什么。
他是個四處游歷的和尚，知道那個年長的婦人是牙婆，也知道那個趕車的漢子，是牙婆的打手。
他本不欲管這樁閑事，可不知為什么，當他看到段嫣那平靜的表情時，卻又改了注意。
大和尚慢慢走近段嫣，他慈祥地說道，“我觀施主與我佛有緣，小施主可愿跟貧僧修行。”
段嫣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又搖搖頭。
她笨拙地對大和尚行了一個佛禮，“多謝大師，我并不想修行。”
段嫣想了想，又說道，“大師可問問那些孩子，或許他們中有愿意跟著大師修行的人。”
大和尚看著不是壞的。
在這個吃不飽飯的世道，跟著一個善良的和尚，總比跟著牙婆要好上許多。
段嫣為什么不愿意。
因為她不喜歡剃光頭，她是喜歡吃肉的。
大和尚并不意外段嫣的拒絕。
他可惜地看了段嫣一眼，又看了看那些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孩子。
搖搖頭，“他們與佛無緣。”
“佛也看人來嗎？不試試怎么知道呢？”段嫣隨口說道。
大和尚一愣，而后低頭行禮，“阿彌陀佛，施主說的是。”
他轉身走向那些孩子，真有一個孩子愿意跟著大和尚去修行。
那是一個怯弱瘦小的男孩。
其實他并沒有勇氣擺脫牙婆，只是不愿意得罪那些比他看上去強壯兇惡的孩子。
大和尚眼中無喜無悲，他牽著孩子的手，走向牙婆。
牙婆并沒有獅子大開口。
或許是大和尚的身份，讓她沒有辦法在佛祖面前，獅子大開口。
大和尚以并不算高的價格帶走了孩子。
孩子走之前，到段嫣面前，細聲細氣地問她：
“段姊姊，真的不跟我們走嗎？師父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男孩已經從大和尚口中知道事情的原委，知道因為段嫣，師父才愿意帶他走。
段嫣摸摸男孩的腦袋，想到也許在不遠的未來，男孩就會與那大和尚一樣，變成一個可愛的小光頭，就忍俊不禁。
“不了，好好聽師父的話。”
原本這一句話就夠了，鬼使神差的，段嫣又加了一句，“無論遇到什么，好好活下去。”
男孩懵懵懂懂，跟著師父離開。
人牙子也趕著馬車，重新上路。
雙方天各一方。
大和尚想到男孩臨行之前，和段嫣說了一番話，禁不住好奇氣問道，“你們說了什么？”
男孩抬頭，“師父說的是，段姊姊，她讓我聽師父的話，哦，還有‘無論遇到什么，好好活下去’。”
“阿彌陀佛。”
大和尚的眼中露出悲憫的目光。
他回頭看，牙婆的馬車已經消失在視線中，只留下兩道深深的齒痕，通向遠方。
試圖逃跑的孩子，他們的行動并沒有瞞住經驗豐富的牙婆。
牙婆非常惱怒。
她雖然做得是昧良心的生意，但卻從來不曾短這些孩子的吃喝。
這些孩子家里，窮得要死了，是她給了他們家銀子和大米，讓他們家人活了下去。
她覺得自己是頂頂善良之人。
而這些試圖逃跑的孩子，是不惜福的白眼狼。
牙婆將那些逃跑的孩子，打包賣給了海上做生意的鹽販子。
鹽販子臉上有一道疤。
看起來很是兇狠。
那些孩子哭爹喊娘，他們并不想賣給這樣的人家。
牙婆只是冷冷一笑，并不理會。
她本就是要下地獄的惡人，惡人會的手段，她一樣不差的都會。
只是不屑于用在孩子身上。
如今這些小白眼狼主動招惹她，也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段嫣想要為那些孩子求情。
牙婆卻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渾濁的眼珠子，冷冷地看著段嫣，“你要說一句，就陪那些人作伴去吧，老婆子雖然稀罕你這品貌，但也不缺你一個。”
段嫣被看得心驚肉跳。
閉上了嘴巴。
看著那些哭哭啼啼的小孩，她閉上了眼睛，屏蔽了外界一切聲音。
她也不過是浮萍一般的小人物，又能幫得了誰呢？
越國并不是一個非常大的國家。
被雙親發賣的一個月后，段嫣跟著牙婆，來到了傳說中的京城。
和貧窮的段家村相比。
京城的繁華，就像一個夢。
連街上吆喝叫賣的小販身上的衣服，都比安和縣糧鋪掌柜身上的衣服料子要好一些。
段嫣看著繁華的京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