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作者:茗
更新:2017061123:03
字數:5442
“轟隆”一聲,外面又是響起一個大雷,把蘇筠一下給驚醒了,屋里面黑乎乎的,外面已經黑透了。
蘇筠拉亮了炕尾的燈,奇怪的看著祝騰飛和奔奔兩個小孩子還沒醒。
看了下時間已經晚上六點十三分了,她們差不多睡了五個小時了,蘇筠心道這兩個小孩子還真能睡。
就悄悄的起來了,沒有驚動兩個小孩。
出了里間,看著外面下著的滂沱大雨,看了看腳上穿著的鞋子,這怎么適合出去踩泥啊。
沙窯堡和蘇杏村不一樣,這附近的人們似乎只知道唐家是個大家族,但是對唐家在京城的地位似乎一無所知。
從今天回鄉時,路上并沒有這一片的官員就可以知道。
不知道是唐家沒有把自己本家家族里的信息泄露出去,還是唐家早就有這種不與周圍鄉里官員打交道的習俗被這附近的人知道,所以才沒有人過來。
而且中午的時候,蘇筠注意到來大奶奶家的人好像都是族里的人,要嘛就是從京城里跟唐家交好的人家趕來的。
有范家和趙家等人。
這一點上來看,蘇筠并不太了解為什么自己爺爺會不喜歡唐家,起碼蘇筠覺得和自己家相比,唐家家族里的族人都很淳樸,似乎從來沒有像是外面那些家族親戚們希冀趨炎附勢或者是攀附關系的心理。
想的最多的和最在意的大概是三奶奶說的那種通過演武堂然后進入軍隊的法子。
而且人人都以這個為榮似的。
這也使得沙窯堡這個村子淳樸又寧靜,不像當時自己回本家的時候,感覺蘇杏村就是一個桃花源的假象,因為人心已經浮動起來了。
蘇筠正在想著這怎么去前面大奶奶的院子里犯愁的時候,就看到桌角放著的自己冰綠色的行李箱。
一定是自己下午睡著的時候唐亦東來過了,把自己的行李送過來,怕自己有需要的東西一時不順手。
蘇筠出門準備的東西向來齊全。
拿出了一雙半透明的碎錦花粉白雨鞋,和一把雨花邊蕾花朵的雨傘,蘇筠覺得跟自己身上的鄉土碎花還是挺搭配的。
村子里沒有路燈,蘇筠也不知道唐家人是怎么想的,一般人家要是做到他們這樣,肯定是想著衣錦還鄉,然后把自己的富貴現弄在人前,唐家本家族里卻是到現在就跟這片土原上的一般村子差不多。
想想也就明白了,這里的本家似乎更像是向外輸送人才似的感覺,以環繞唐家本枝為中心的地位,也就是唐爺爺這一家為主,向軍隊輸送人才。
為了培養人才的本家自然也就不需要躺在富貴窩里。
保持淳樸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這大概也就是為什么在大奶奶家的堂屋里,那些軍人只是對一副中堂畫像就如此尊敬,也只是對祭拜祖先就保持著最恭敬的態度。
他們不忘記的是自己的宗源以及宗族家訓。
地上有殘葉,泥土深洼下去,蘇筠小心的走在這院落之間的小路上,注意著腳下,一邊無意識的想著這里的情況。
前面透出了亮光,是搭起來的綠有布的蓬下面扯著的電燈,蘇筠看到那蓬綁扎的方法和整齊排列感就有點想笑。
她在這里的辦婚事的喜蓬倒是不像是辦喜事,反而是像軍事演習的參謀部,就差鋪上迷彩了。
不過這種按照軍中法子扎起來的蓬異常牢固,蘇筠的傘都快要被風吹翻了,那蓬在風雨狂吼里顯得異常牢固。
蘇筠撐著傘朝前走,也虧是她的這傘是買的好的,不然早就翻過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下個秋雨也這么狂風驟雨的急烈。
外面的蓬下倒是沒坐著幾個人,就是幾個婦人在擇菜,掌廚的大勺在顛勺,一邊還朝屋里去看。
那幾個婦人也是一邊說話一邊朝屋里瞅去。
這是又出什么事了?
蘇筠走近,進了蓬里,就把傘放下了,這里一直連著大奶奶的院子里從下午到現在短短幾個小時里就已經蓋好了一塊由鋼蓬連起來的干地。
別說只是下暴雨,就是下冰雹,這吃席也是一點妨礙都沒有了。
果然有這么許多出了軍人的家族好處就體現出來了。
蘇筠走近,正在擇菜的幾個嬸子招呼她過來。
“現在別進去”。一個族里的嬸子很親近的跟她小聲的說道。
嘩啦啦的暴雨在沖洗著耳膜的震動,這嬸子還用這么小的音量說話,弄得蘇筠也有點很鄭重的氣氛了。
看著幾個嬸子都看著她點頭,似乎對那嬸子的提議很是贊同感。
蘇筠也小聲的靠近她們問道:“出了什么事嗎?”
女人間總是在談論這樣的謹慎又秘密的八卦時,會顯得特別增加親近之情。
看到這今天剛進村子里的漂亮女娃親近自己人,嬸子們的談興也很濃。
“嗨,雖說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現在堂屋里六少正在發火,你要是進去,難免會波及,我們家六少的脾氣喲……不發火的時候還好”。
說著說著才想起來,眼前的漂亮女娃正是自己家六少的新娘子呢。
一個嬸子笑道:“樹德家的你這說著話就忘記了,這是咱們六少的媳婦呢,其他人自然現在害怕不能進去挨邊光扇著,這個自是不怕的”。
其他幾個嬸子都笑著打趣蘇筠。
蘇筠微微的紅臉,被人打趣多了,現在覺得臉皮都厚了多了。
“嬸子們別笑我了,再笑,我就走了”。
一個婦人拉住她手,對著其他人笑道:“都別笑了,不然新媳婦又去躲閑了”。
其他人都略略的收了笑,看著蘇筠又小聲的正經說起了話。
“族里有個后生這次是跟著六少一起回鄉的,中午下了暴雨,下午的時候,你沒看見,大伙兒都忙的腳插在泥窩子里,一帶帶起來半褲子的泥,這后生不在也就算了,可是你說這后生也太沒個主意了,竟然趁著這時間,剛回鄉就火急火燎的跑縣里去了,你道是去縣里干嘛去了?”
旁邊一個嬸子忍不住撇著臉拉長了音又小聲的噴著熱氣就呼在蘇筠的臉上了:“看婆姨去咧”。
婆姨?這是個什么輩分?
蘇筠茫然的眼神看著幾個嬸子。
一個嬸子恍然的給她解釋道:“就是女子的意思,他相好的對象”。
于是蘇筠就更莫名了,去看就看吧,一直在軍中,難得的跟著回鄉了,去看看心上人,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這樣……就發火了?”
蘇筠朝大奶奶的院子里指了指,她們都叫“六少”顯然是旁支的族人親戚,她自己在她們面前稱呼“六哥”似乎也有點別扭,叫“六少”也別扭。
幾個婦人對視,都在眼里寫著,新娘子果然不了解六少的脾氣,也是啊,這是家族聯姻,不了解也是正常。
“當然不會了,咱家六少平時看著雖然很不好說話的樣子,但是真的發火倒是很少,在族里,就見過一次”。
“就是八年前冠禮的時候,那個時候和老家主兩個人,哎呦現在想想還有點頭發發麻根子的感覺”。
其他人都點頭,可見當年那時候正碰到唐亦南的死和喬綰心要進門,唐亦東和唐老爺子鬧的有多僵持。
“那發生了什么?”
蘇筠也覺得唐亦東輕易也不會怎么發火的。
她見過一次,還是那次在將軍胡同里的院子里,似乎是因為國家上的事,還不是因為個人的事情,怎么這次就發了火。
蘇筠雙眼炯炯的等著這幾個嬸子繼續說。
不料幾個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關鍵時候給停下了。
“我們不知道哩,都不敢靠近啊,不過剛才站在這里擇菜都聽到堂屋里六少似乎是在喊什么的,而且你是沒看到,那個后生被帶回來是被兩個人給綁回來的,進了院子里去了,能有什么好”。
這次回鄉的不是在軍隊里唐家的族人就是軍隊里受到唐亦東看重的下屬,
都有一點絕對是直系。聽到這幾個婦人都是提后生,沒聽到是哪家的,蘇筠以為不是沙窯堡的。
但是抬頭才看到不遠處有個跟這幾個嬸子差不多大的婦人一邊擇菜一邊在抹眼淚。
那婦女自己獨自在一個桌子上,跟著這邊的幾個嬸子都是不單獨挨邊的。
看到蘇筠的眼神,一個嬸子就主動解釋道:“這個外姓的后生也不知道惜福,族里有多少人想通過演武堂都沒過,這個后生倒是有本事,可是好不容易跟著咱們六少了,一點點都不會珍惜啊,”
“就是啊,你看看那趙氏這么多年在村子里,逢年過節的哪家不給她送點東西,我聽說她兒子每個月都會從部隊里寄回來津貼,在咱們族里,亦升家里對她也多是尊敬著的,這次回鄉,咱們六少還帶了她兒子回來,沒想到這人不知道知足,轉眼就會闖禍,不知道她兒子犯了什么大錯給咱們六少扯后腿了呢”。
幾個嬸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極盡可能的夸大語氣。
在那邊擇菜的婦人聽到她們故意放大了聲音的話,就更是抹著眼淚了。
蘇筠也聽出了點眉目。
“那個大嬸就是你們說的屋里‘那后生’的母親?”
“是啊,當年這趙氏可不在咱們村子里的,她是后原上趙家村的,她男人死了,自己帶著兒子種地,當時聽說她就總是被他們村子里潑皮無賴給欺辱,那些閑漢農閑的時候就對著她家瞎嚎嚎,咱們家祠堂不是在這方圓百里都很受人敬重嗎,這個趙氏也是運氣好,平常的時候求到咱們家祠堂里的人也有一些,但是都沒她忠誠烈根子,她就跪在咱們家祠堂門口,天天來祭拜,嘴里念念有詞的,正碰巧老家主回鄉來祭祖,就聽到她的禱告了,原來是這趙氏在村子里被欺負的幾個閑漢是村長家的親戚,平常也沒人敢幫她說話,老家主當時聽了這話就氣的很,把趙家村里的那個村長連著那幾個潑皮都給揍了,那趙氏就借機求老家主說是怕人報復,等老家主走了,她們孤兒寡母的還是在村里被人欺負,求搬到咱們沙窯堡來,咱們村子里都是族人平常的時候也不會接收外姓人,老家主說,這趙氏跪了這么多天的唐家祖宗,也算是半個唐家人,就收留了她們母子,又好人做到底,給她分了地,讓她安心養大兒子。”
“說到這里,就說這趙氏原本也是有福氣,她這個兒子爭氣啊,咱們村里的演武堂,那是多難通過啊,我們家的毛蛋,還有樹德家的五子在里面才待了一個星期就被給趕了出來不及格說是。”
“可偏偏她兒子運氣多好啊,進去的時候,正是咱們家六少在演武堂的時候,不單是師兄弟的關系,連亦升那個時候都因為她兒子跟六少的關系更好,還跟那后生打了一架哩”。
說著笑了起來,似乎覺得當年那些小牛犢子們都很可愛的感覺。
蘇筠聽的也覺得有趣。
“照嬸子們這么說,他們關系都很好啊”。
所以沒必要發火啊。
幾個婦女也都朝院子里伸脖子。
一個對著那抹眼淚的稱呼趙氏的女人道:“真勝他娘,你別光哭了,趕緊進去跟六少求個情,你在這里抹眼淚有什么用,我跟你說,要是動了家法,真勝那雙腿都保不住得打殘嘍”。
蘇筠剛才一直聽著這幾個婦人稱呼‘那后生’生疏的樣子,可見對這個叫‘真生’的年輕人不喜歡,可能里面摻雜著他能不作為唐家人卻進了這么好的軍隊,又能照顧和給他娘帶來孝敬的不平,現在又難免的帶著普通鄉人鄰里的關心。
蘇筠也不愿意想著里面是不是有更多的夸張和讓那婦人更擔憂的語氣了。
那個趙氏果然聽到這話,手一抖撕開,手里擇的芹菜都撕成幾半子了。
結結巴巴的問道:“家……家法?我們不是唐家的族人啊”。
可能這個趙氏也聽過唐家的家法很厲害吧。
一個嬸子撇嘴道:“真勝他娘你這話說的也太不道地了吧,真勝在部隊里連連升官的時候,你咋不說他不是唐家的人哩,咱們亦升對你那么尊態的時候,你咋不說哩,現在倒是說自己一家不是唐家族人了”。
“就是,享受著咱們家這么多年的照顧,把真勝給教育成才了,現在倒是想撇開了,那你把真勝領走,以后也別沾唐家的光”。
趙氏被這幾個婦女給說的面紅耳赤的,想反駁又不敢反駁的樣子,可能是那個叫真勝不在的時候,她也聽過鄉里的一些酸言酸語吧。
手里的芹菜廝來撕去,蘇筠看著那擇的比手撕蔥還碎的芹菜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那個趙氏看著院子躊躇想進又不敢進。
最后為了兒子,把芹菜往桌子上一貫,奔著往院子里跑去,到了大門口又停下。
幾個剛才在說話的婦女看到那趙氏終于忍不住沖進去了,都相互看看,在眼神里似乎彼此都照會了意。
等她們回頭的時候看到蘇筠也沒影子了,叫了一聲:“哎呀,不好了,讓那妮子現在不要進去找邊角湊,怎么還進去了哩”。
“哎呀,別擔心了,六少也不會對新娘子怎么樣的”。
“那可說不準啊,反正六少黑臉的時候,我看著比老家主還嚇人”。
“誰也不喜歡看別人生氣的黑臉啊,再加上里面那么多軍人,不做其他的,就是只站著,我都覺得嚇人”。
“軍人嚇哈人”?
“你們不覺得特別的沉嗎?”
“就像上午的時候,為啥七嬸她們都不敢進屋啊,不還是害怕啊,這是不是人家說的氣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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