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蘿的特意要求下,船行的速度極快。
只要不是雷雨交加,實在無法航行,除了采買補給,他們幾乎從不在任何碼頭停留。
旁人都以為是她思念家人過甚,不覺有異。
唯有林瑾玉始終覺得不安。
這一天,眼看就要到達大周地界,林瑾玉推開青蘿的房門,看到她手中捏著一盒粉,對著鏡子發呆。
“蘿蘿,在想什么?”林瑾玉坐到她身邊,為她輕輕揉捏著肩膀,柔聲問,“暈船可好些了?”
“好了。”青蘿微微側開身體,似乎有些抗拒他的觸碰。
林瑾玉只當沒發覺,松開手,看著她手中的粉盒,笑道:“五夜說,你從前不喜歡這些胭脂水粉的,嫌它們脂粉味俗氣。如今怎么總是愛用了?”
青蘿身體一顫,放下粉盒,沉默片刻,笑道:“女人嘛,總是愛變的。今兒喜歡這個,明兒又不喜了。有什么稀奇?你沒見那些商家說嗎,女人的錢,最好賺。”
“是啊,尤其是你這般的漂亮女人。”林瑾玉注意到她的神情,也不說破。只揀些輕松的話題,曲意奉承,使她露出片刻歡顏。
青蘿笑笑,問道:“現在到哪了?”
“再有半日,就能到大周了。到時咱們就換快馬,約莫五六日就能回到京都。”
青蘿點頭:“你和五夜哥哥他們回京都吧,一路小心。”
“你呢?”
青蘿笑道:“我不是你們皇族人啊,我也要回家的。”
“我曉得你家中有要緊事,待你忙完后,便來皇宮好不好?”
林瑾玉目光滿是期許的注視著她。
“……好。”
青蘿對他露出明媚笑容。
林瑾玉被迷住了,輕聲說:“蘿蘿,我覺得你……越來越有一種嫵媚的感覺。”
青蘿扭過臉,淡淡道:“你看錯了。”
林瑾玉以為她不高興,急忙解釋:“蘿蘿,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出去吧,我累了。”
青蘿干脆轉身,用后背對著他。
林瑾玉蹙眉道:“蘿蘿,自從離開海藻村后,你就幾乎從不離開船艙。外面天氣很好,出來走走吧?”
“我不去。”她聲音悶悶的。
“就當陪我一起散散步……”
“我真的不想去。瑾哥哥,你不要勉強我,好不好?”
“……好吧。”林瑾玉有些失望的走出去。
她什么都不肯說,看著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實在教他為難的緊。
看著林瑾玉走出去的落寞背影,青蘿忍不住嘆了口氣。
叫她怎么說呢?
難道告訴他,過不了兩個月,她就會變成七十老嫗?
就算全世界都看見她的衰老,她也不愿在依然年輕俊美的心愛之人面前,變成那般蒼老模樣。
很快半日過去,到了晌午的時候,船終于靠岸了。
影隊長等人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青蘿不得不出來,對眾侍衛宮女道:“影,你們補給結束后,就坐船回去吧。”
“陛下。”
影隊長帶著眾人齊齊跪下,“陛下,我等愿意一直追隨保護、服侍陛下。”
“我們家不需要你們。”梅落川冷冰冰的說。
影隊長沉聲道:“我等是服侍陛下的,管你們是什么人?”
寧致遠幽幽道:“別想了,你們是進不去梅家的。還是聽小主子的話,乖乖回去吧。”
影隊長看著他,眼睛發亮:“寧公子愿意隨我一同回去嗎?”
“想都別想!我對你這種又兇又丑的女人沒有一文錢興趣!”寧致遠一甩袖子,把青蘿扶上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一甩鞭子,揚長而去。
梅落川和白虞也連忙坐上另一輛馬車跟上去。
竟沒跟林瑾玉等人打一聲招呼。
“妞妞怎么走的這么急?”五夜目瞪口呆的看著兩輛馬車絕塵而去。
在他的印象里,妞妞可從不會跟他不告而別。
“她家中有急事。”林瑾玉神情有些復雜。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感覺,這次她回去后,就不會去找他了。
“唔!”
他忽然捂住胸口,覺得痛的厲害。
“爺,您怎么了?”五夜和梅九連忙靠過來。
隨著馬車距離越來越遠,他的胸口越發疼痛。無數繁雜的記憶,也爭先恐后涌入他的腦海。
第一次見面……
跌坐在草地上的五歲女童……
受傷的腿……
她為他扎針治病……
回京……
坐在窗臺看著她沐浴……
登上帝位,受傷,大婚前夜,北齊的巫師們……
一切的一切,他全都記起來了!
原來,他早就愛上她。
原來,他們之間的緣分已經那么深。
原來,差一點,她就成為他的皇后。
此時此刻,他多么想擁她在懷,細說他這些年的感受。
然而馬車已然沒了蹤跡。
“爺,您還好嗎?要不要請大夫?”五夜擔憂的看著他。
林瑾玉搖搖頭,“朕沒事。”
五夜一愣,隨即狂喜:“爺,您都記起來了?”
林瑾玉抬眸看著馬車的方向,緩緩道:“是,一分一毫,都沒有落下。”
“這實在是太好了,天佑我大周!”五夜歡喜不已,連忙尋來馬車,“爺,我們這就回京。如今朝廷局勢有些動蕩,太皇太后和大公主撐得十分辛苦,您需要盡管趕回去主持大局。”
“好。”林瑾玉坐上馬車,最后看了眼青蘿馬車消失的方向,沉聲道,“立即回宮。”
蘿蘿,等著我。
待穩定了朝局,我就立即去梅谷尋你,和你舉行盛大婚禮,讓你做我最美的皇后。
梅谷。
在大門外面,站著一群衣裳古怪的人,衣服樣式繁雜,顏色鮮艷。每個人頭上都帶著巨大帽子,遮住了半張臉。有的手中還舉著權杖。
他們在領頭人的帶領下,不停的對大門發動攻擊,有人甚至開始施放蠱術。
大門內,梅政老爺子在前,身邊跟著梅若華,安然公主,以及梅家的其余長輩們。
他們有的人身上已經掛了彩,個個都有傷。
領頭的巫師陰沉沉道:“呵呵,還不把圣女交出來么?你們這幫孱弱無能的人,根本不夠資格擁有神圣的圣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