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鳳修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放在唇邊緩緩輕啜,眼神若有所思。
“老鴇很看重她,卻從來不強迫她接客,哪怕她一年不在人前出現,也沒有任何人會多說一句話。”蒼墨白說到這里,語氣微微頓了一下,繼而簡潔明了地解釋道:“這個女子祖籍在南越景城,本是一戶普通人家的幺女,上面還有一位長兄和一個自小被當做童養媳撫養的姐姐芳園,母親早亡,父親以打獵為生。”
“六年前,芳園到城里布莊買布裁制衣服時,被一個富家公子哥看上,硬搶到了府上做了第六房姨太太。芳園不從,抵死相抗,卻并不能挽救自己于水火,當晚就被強迫入了房。她的哥哥和父親得到消息時驚怒交加,想盡辦法想救出芳園卻求救無門。第二日一早,在那富貴公子哥家門外,迎來了芳園的尸體。”
“因被糟蹋了清白,那女子一時想不開自盡了,那家人覺得晦氣,讓下人扔了尸首出來便不管不問。”
“事情的發展帶有濃重的戲劇色彩,就像事先編好的故事一樣……父子倆見到已經斷了氣的芳園,心痛又憤怒,一狀告到了當地官府,他們卻并不知道,那官府老爺卻是那富貴公子哥的親舅舅。”
蒼墨白淡淡道:“最后的結果如所有知情人預料到的那般,父子倆被官府以莫須有的罪名折磨致死,唯一的女兒因為姿色不俗,被賣進了帝都最有名的紅粉佳人。”
聽完了故事的經過,蒼鳳修眸光微斂,淡淡道:“大概鳳衣樓查出的結果便是,這個叫芳草的女子身上沒有任何疑點,故事是真的?”
“是真的。”蒼墨白點頭道,“從頭到尾,這個女子身上沒有查出絲毫與事實不符之處,她的確就是被景城知府與他那外甥害得家破人亡的苦命女子芳草。但是……沒有疑點,卻不代表她身上沒有可疑之處。”
蒼鳳修沉吟了片刻,道:“她與懷王的原配王妃長得很像?”
蒼墨白慢慢點頭,“是。如果這世上真有靈魂復活一說,或許大多曾經見過懷王妃之人都會以為,這個女子便是十二年前難產而死的懷王妃本人——除了年齡不符,其他的幾無二致,甚至連肩上的血紅色梅花胎記都長在了同一個地方。”
包括容顏與身段,幾乎一模一樣。
十二年前難產而死時懷王妃十八歲,而今紅粉佳人中的姑娘芳草同是十八歲,相似到幾可亂真的兩人,中間卻隔著不可磨滅的十二年。
這兩個人,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但是偏偏,卻讓所有見過她們的人都會產生一種錯覺——
似乎十二年前的懷王妃壓根沒死,只是失蹤了,而今又突然間出現了他們眼前。
蒼墨白道:“除此之外,我還意外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十二年前,懷王妃難產而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動了手腳。”
蒼鳳修聞言倏然靜了一下,慢慢抬眼,眸心鎖住語出驚人的蒼墨白,顯然這件事讓他覺得很意外,神色間亦多了一抹深沉復雜的意味,須臾,他淡淡道:“說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當年接生的產婆在事后被暴怒的懷王全部處死,多位替懷王府診過脈的大夫也被殺害,本來早已死無對證。但曾經給懷王妃抓過安胎藥的一位季性大夫卻是其中的漏網之魚,他在一次上山采藥的過程中,碰到了一株似曾相識的草藥。”
“這種草不起眼,卻很罕見,一般只長在懸崖峭壁上,而且因為不是什么名貴的稀世珍藥,所以很少有大夫會冒著性命危險去采集。”
“季大夫之所以對這株草產生了好奇,便是因為他曾經在懷王妃的房里見過一次,當時沒怎么在意,隨口問了一句,下人說是宮里御醫送來的草藥,放在房中可起到安神養胎的作用,季大夫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敢多問。”
“懷王妃死于血崩之后,懷王大怒,產婆被誅殺殆盡,所有替懷王妃診過脈的大夫也先后被問責,季大夫怕被連累,帶著妻兒老母連夜逃出了帝都,后不知所蹤。”
“懷王一通發泄之后,似乎也并沒有對季平一家存著必殺的決心,手下辦事的人就漸漸疏于追查他們的下落,這些年懷王喪妻之痛慢慢消逝,季大夫才得以安然度過十二年躲躲藏藏的歲月。”
然而,峭壁上一株不起眼的草藥,卻就此打破了季平平靜的生活。
連根挖起,帶回去放在藥園子里種植起來,費心研究,發現這株草既不屬于藥類,本身也不帶有毒性,更別談什么養神保胎了,那壓根就是子虛烏有的說法。
但是,身為醫者的直覺告訴他,那株草既然出現在了懷王妃的房里,便不可能沒有其存在的目的。
抱著不信邪的態度,在仔細研究數月之后,季平得出了一個讓他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的結果。
看起來很普通的一株草,卻有著強烈的活血功效,可以讓傷口血流不止。
女人生孩子都會出血,而一旦發生血崩,則必定是兇多吉少。
而懷王妃的死因,正是血崩。
誰也不會想到,身體強健的懷王妃,真正的死因居然只是一顆不起眼的無毒無害的小草。
解開了盤旋在心頭十二年的謎底,季平卻只覺得日夜難安,一日比一日惶恐,心頭揮之不去懷王府那一夜血流成河的的血腥與殘酷,無辜死去的產婆與大夫們似乎在冥冥之中看著他,請求討回一個公道,洗刷他們的冤屈。
這些年季平一家一直隱居在雪域谷的一處偏僻的山洞里,谷里常年有守護月城的軍隊駐扎,有時有將士受傷生病了,大多都是季平給診脈開的方子,因為將軍下過嚴令,所以沒有人對他的身份產生過好奇。
草藥之謎解開之后,季平再三思量之下,把事情告訴了月城霽月山莊莊主月流殤。
而天下首富霽月山莊,與鳳衣樓本為一家,蒼墨白理所當然地知道了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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