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熙道：“師父，我能問他一些話嗎？”
齊太醫點頭道：“問吧！”
顏小熙便開口問道：“宋少爺，請問，你平日里有不喘的時候嗎？”
許是因為她剛剛趕走了九姨娘的丫鬟，所以宋江晚不像剛剛那么刺了，他想了想，開口道：“平常的時候，只要不活動，就不這么喘。”
顏小熙又道：“那你是不是特別怕冷？”
宋江晚有些訝異地點點頭。
顏小熙又問：“當你聞到一些刺鼻的味道的時候，就會打噴嚏？比如花香的味道？”
宋江晚已經懶得點頭了，他瞪大了雙眼望著她。
顏小熙繼續問：“你是不是不能吃辣椒？一吃辣椒就會痰多，而且還會咳嗽？你每天早晨起來，是不是都會打噴嚏？然后還要擤鼻涕？現在這個季節，如果開窗的話，你就會著涼？還有，你是不是吃了魚、蝦、蟹之類的食物就會有些喘？”
“你怎么知道？”終于，宋江晚開口問道。
古代的郎中講究望聞問切，有相當數量的郎中，自恃醫術，不屑問病人癥狀，只看病人的臉色，再加上切脈，便給病人開方子。
便是有郎中會問，也問得不是很詳細，通常都是問幾句便打住。
像顏小熙問這么詳細的幾乎是沒有。
顏小熙的問題還沒完，“你是不是每天都會吐白色的泡沫痰？痰液的味道腥臭？”
宋江晚滿臉震驚地點了點頭。
顏小熙伸手指著窗臺上的幾盤白菊花，又開口問道：“你這一次病情加重，是不是在這幾盆白菊花搬進來之后？”
宋江晚表情有些呆滯地扭臉瞥了一眼窗臺上的白菊花，居然忘了回答顏小熙的問題。
還是一旁的一個大丫鬟柔聲答道：“仔細想想，這位姑娘說的倒是不錯，我家少爺這一次，還真是自打這幾盆花搬進來之后，才加重的。”
宋夫人急了，“是誰把這些花搬進來的？”
那丫鬟怯怯地說：“是夫人您讓搬的，您說，大少爺屋子里味道不好聞，才……才搬了這些菊花進來。”
宋夫人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尷尬。
顏小熙這才轉身對齊太醫道：“師父，能否在這個方子里再加一味野蕎麥？”
“野蕎麥？”齊太醫有些訝異。“野蕎麥也能入藥？”
他讀的《藥典》放入書架里可沒有野蕎麥這味藥。
顏小熙想了想，這古代沒有肺炎和過敏性鼻炎，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病情，于是開口道：“這是鄉下的土方子，專門治咳嗽肺癰的，秋冬兩季采野蕎麥的根部，洗凈晾曬了，便可以用了。我覺得，宋少爺或許有些肺癰癥，才加重了他的哮喘癥。所以才建議師父，不妨試試這個法子。”
齊太醫思索了半晌，徐徐地點了點頭，“那好，就聽你的。只是，醫館和藥鋪里大概沒有這味藥。”
顏小熙道：“我那里存了一些，一會兒請齊府的管家跟咱們回去，我拿給他。不過這野蕎麥不能和這個方子一起熬，這野蕎麥若是這樣熬了，效果不佳，必得如蒸燕窩粥一般隔水蒸才有效。”
齊太醫便看向宋夫人，“宋夫人，你以為如何？”
宋夫人道：“我一介婦孺，什么也不懂，都聽齊太醫的。”
齊太醫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請夫人等會兒打發管家隨我們走一趟。”
宋夫人答應了。
顏小熙又道：“這屋子里的花都得撤掉，窗戶打開，多通風，還有貴府的丫鬟，包括夫人你，以后都別用胭脂、香粉等物，這些東西都會誘發宋大少爺的喘病的。外邊花園子里那些花，全都給拔了，要么就給他換個沒有花花草草的住處。”
“還有，宋大少爺最好做個口罩，用細棉布做就行，捂住口鼻，他聞不到外邊的味道，犯病的機會就會變少。”
宋夫人趕忙問道：“那……口罩要怎么做？”
因為顏小熙一上來就說準了她寶貝兒子平日的病況，所以宋夫人這會子很是信服她。
“給我找塊細棉布來。”顏小熙道。
宋夫人馬上打發丫鬟翻箱倒柜地去找了一大塊細棉布過來。
顏小熙拿著剪刀，剪下一小塊，疊好了，然后叫過一個丫鬟，“把這個邊繃上，然后在這里和這里縫上帶子，到時候給你們家少爺往耳朵上一掛就行了。”
那丫鬟連連稱是，表示自己明白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家大少爺病好了以后，得運動！不能因為身體不好，就天天在炕上躺著，那樣沒病也躺出病來了！”
顏小熙把能囑咐的都囑咐得差不多，這才對齊太醫道：“師父，咱們走吧。”
齊太醫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便開口同宋夫人告辭。
宋夫人送他們師徒出去，到了門口，宋夫人突然期期艾艾地叫住顏小熙，“顏姑娘……”
顏小熙停下腳步，轉身問道：“宋夫人，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宋夫人的臉有點紅，低聲下氣道：“你打算什么時候把你姐姐送回來？她畢竟是我宋家的兒媳婦。”
顏小熙忍不住笑了：“莫非夫人家中缺丫鬟伺候你家大少爺，才這么巴巴地想把我姐接過來？”
宋夫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你這丫頭怎么說話呢？你姐再怎么說，也是我們宋家的兒媳婦！”
“我姐今年才十二歲！”顏小熙冷聲道。“一個十二歲的兒媳婦，你要來有什么用？她是能給你兒子生兒育女？還是能幫你操持家事？等我姐滿了十六歲再說吧！”
宋夫人差點被她給氣死，剛想說什么，卻見又一個小丫鬟跑了進來，
“夫人，不好了，九姨娘昏過去了！”
“什么？”
宋夫人不禁吃了一驚，咬著牙道：“這些個不懂事的，一天都不肯消停！”
顏小熙冷笑著說：“宋夫人，你府中亂成這樣，讓我怎么敢把我姐姐送回來？”
宋夫人懊惱地跺了下腳，紅著臉對齊太醫道：“對不住，齊太醫，讓你看笑話了。”
齊太醫尷尬地笑了笑，并沒有說什么。
那小丫鬟一臉央求的表情，“夫人，你就讓齊太醫過去看看九姨娘吧，九姨娘肚子里畢竟懷了老爺的子嗣。”
顏小熙笑著看向齊太醫，調皮地沖他眨了眨眼睛，“師父，不如讓我去瞧瞧宋家的九姨娘，我也會醫術的。”
齊太醫有些無奈，他從前收了不少學生，卻從沒有一個如這丫頭一般古靈精怪的。
他猜到，這丫頭是想幫宋家整治門風，也免得顏小芳那丫頭日后回來受氣。
說實話，憑心而論，他覺得這丫頭手伸得有點長，這世上可沒有出手管人家家務事的道理。
但是，他又不能說顏小熙這事做的不對，他也見過顏小芳，知道那是個跟顏小熙性格絕對不一樣的孩子。
若是那孩子進了這宋家的門，一個不留神就會被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所以他點了點頭，答應讓顏小熙去給宋家的九姨娘看病。
“老了……”他往外走著，嘴里不禁小聲咕噥，自己真是老了，要不然，也不會寵徒弟寵到這種地步。
顏小熙得到師父的允許，笑吟吟地對宋夫人道：“夫人，我也略通醫術，我隨你去看看貴府的九姨娘。”
“呃……”宋夫人傻傻地看著齊太醫遠去的身影，咬了咬牙。“好吧，那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她雖然有些忐忑，不過還是帶了顏小熙來到一處院落。
進了屋，就見七、八個丫鬟婆子正在屋子里哭哭啼啼的，一個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妙齡少婦嬌嬌怯怯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
看她小腹微微隆起，很顯然已經有了身孕，而且至少已經五、六個月了。
進屋之后，宋夫人便開口問道：“九姨娘是怎么昏倒的？”
一個圓臉龐，大眼睛的丫鬟開口道：“啟稟夫人，剛剛銀紅受了傷回來，九姨娘一看見她頭上的血，便暈了過去。”
宋夫人面色不虞，“請郎中了沒？”
那丫鬟又道：“還沒請哪，齊太醫不是剛好在家嗎？就請齊太醫過來給九姨娘看看唄，又不費什么事？”
她正說著，就看見顏小熙走到床邊，準備去扒九姨娘的眼皮，趕忙大聲呵斥道：“你是哪里來的小毛孩兒？九姨娘也是你能隨便亂碰的？”
顏小熙驀地抬眸，眼神冰冷地瞪了她一眼。
那丫鬟遭她一瞪，竟然心中一悸，半晌沒敢再說話。
顏小熙這才收回視線，隨后抓住九姨娘的手腕，裝模作樣地給九姨娘把起脈來。
她一來就發現了，九姨娘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嘰里咕嚕的亂轉，分明是裝暈倒。
既然這位九姨娘裝暈倒，那她就做做好事，裝不知道也就是了。
半晌，她神情凝重地松開九姨娘的手腕，扭臉看向宋夫人，開口道：“宋夫人，貴府九姨娘病得不輕啊。”
“啊？”宋夫人不禁吃了一驚。“怎么會？九姨娘平日里身子很是康健，怎么會病得不輕？”
顏小熙莞爾一笑，“若身子真的很康健，九姨娘又怎么會暈倒呢？”
“這……”宋夫人遲疑了一下，喃喃道。“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