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軒覺得老天爺一定在玩他。
他滿心以為，姜慕言會直接告訴他胡杏兒的下落，但姜慕言所說的，最多算是線索。
其實不能強求太多。
胡杏兒四個月大的時候失蹤，整整十六年。
十六年啊……
或許不至于久遠到滄海變桑田，但人生百年，已經占據了五分之一。更何況，有多少人能真正長命百歲？
姜慕言說，方小萌當初并不是被人搶走的。而是陳小翠心甘情愿送給她人。
陳小翠來到北海后，好景不長，方小萌得了一場怪病。
起初總是哭鬧不停，最后甚至哭的昏厥過去。
帶去醫院檢查，并沒有什么大礙。
陳小翠就是個鄉野村婦，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完整，目不識丁，這樣一個人，你很難要求她對科學篤信，甚至信仰。
醫院救不了方小萌，她就四處求神拜佛。
道士，和尚，巫婆，跳大仙的……
但凡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放過。
可積蓄花光了，勞神費力，最終除了從這些人嘴里得到方小萌被鬼纏的荒唐定論后，沒有半點進展。
方小萌是陳小翠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她不能讓方小萌死，只要方小萌能活著，她受多少罪，多少委屈都行。
有一天晚上，方小萌哭著哭著，又暈了過去。<
陳小翠幾乎絕望，把剛剛一歲的方小萌抱在懷里，哭天搶地。
就在這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讓我看看。”
那是深更半夜，房門緊鎖，按理說根本不應該有人能進來，更不會有人如此無聲無息。
陳小翠覺得一定是見鬼了。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老太太，老太太一臉慈祥，和藹可親，哪里有半點陰魂不散的樣子。
等老太太一根銀針扎在胡杏兒頭頂，胡杏兒哇的一聲大哭，醒過來的時候，陳小翠覺得這老太太一定是菩薩。
但菩薩不會只有一條胳膊。
不錯，這老太太只有一條胳膊。右胳膊齊根斷掉，空蕩蕩的袖子迎風飄著。
陳小翠仍舊感恩戴德，跪在地上磕響頭。
那老太太說：“你先別高興，你女兒這不是病，而是體質特殊。說玄乎點就是九竅玲瓏體，天生慧根，是個習武的好料子。這體質萬中無一，極為稀奇。唯一的致命弊端，就是十二歲之前，需要銀針渡穴，方可保命。也正是如此，本就萬中無一的九竅玲瓏體，更是百不存一。你讓她跟我走，我給她一場造化。等她滿十二歲，我讓你們母女團圓。”
什么九竅玲瓏體啊，什么天生慧根啊，什么銀針渡穴啊……啥啥啥……這說的到底是個啥……
陳小翠瞠目結舌，云里霧里。
但她聽明白了，老太太是要帶方小萌走。
要帶她現在唯一的親人，唯一活著的期望，離開。<
她死活不同意。
老太太沒強求，嘆息一聲，離開了。
可方小萌真應了老太太的話，起初還是一個月昏迷一次，后來半個月，再后來一個星期，再再后來，幾乎每天都昏迷。
在這么下去，隨時都可能醒不過來。
陳小翠慌了，她終于相信了老太太的話，為人父母，為子女，能付出一切，即便自己那點可憐的愛。
可她找不到老太太啊，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聯系方式，不知道她住哪里。
終于，有一次方小萌昏迷了整整一天。
到了半夜，依舊沒有清醒的意思。
陳小翠瘋了！
夫妻分離，生活的磨難，身上的病痛，如今女兒又如此……她身上的壓力已經比山還高，喘不過氣來，瀕臨崩潰的邊緣。
老天爺開眼，那老太太又來了。
這一次臉色很嚴肅，很沉重，為方小萌把一下脈，幾乎有些手忙腳亂，訓斥陳小翠，你個自私的母親，非要害死這孩子么。
老太太忙前忙后忙了足足一個小時。
方小萌全身上下幾乎插滿了銀針，有深有淺，有長有短，方小萌眉毛終于眨了一下，小小的手指，也動了一下。
老太太長長的出一口氣，已經滿身是汗。
陳小翠趴在床邊，輕輕的撫摸著仍舊熟睡的方小萌的小臉蛋。<她臉上帶著母愛才有的圣潔微笑，雙目癡癡，一眨不眨。
老太太準備離開了。
陳小翠忽然說：“大娘，別委屈了小萌……”
那個夜晚，電閃雷鳴，偏偏滴雨未落。
方小萌離開了。
迎著閃電雷聲，陳小翠瘋瘋癲癲，又哭又笑在院子里老槐樹下唱了一晚上沒人能聽懂的歌。
姜慕言道：“陳小翠后來去了我家做保姆，小樓母親去世的早。她負責照顧。說起來小樓對她很親近依賴，就好像是對自己的母親一樣。反倒對我這個父親，可有可無。或許是陳小翠對方小萌的愛，全都給了小樓吧。起初幾年，倒是沒事。但哪個母親不思念自己的孩子？陳小翠知道沒辦法和姜小樓生活在一起，她只希望能再見方小萌一眼。她求我幫她找。我盡力而為，動用所有人脈打聽。當初那老太太說方小萌是練武的好料子，證明她應該是國術界的人。可我打聽遍了國術界的圈子，一切老前輩，一些底蘊深厚的大家族，但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獨臂的老太太。”
白軒：“后來呢？你說告訴我胡杏兒的消息，那么絕對不只是知道這些。”
姜慕言：“不錯，事情有了轉機，有一年春節，忽然有手下給我發來一個消息，說看到那老太太了。半山寺，佛足巖上，獨臂老太太如一尊木樁，矗立在上，一動不動。我立刻派人過去，但到地方的時候，那老太太已經消失了。后來，我發現一個規律。每隔四年，那老太太必定會出現在半山寺，佛足巖上。或早或晚，或逗留片刻，或駐足半天，但必定會去。算著時間，今年剛好是第四個第四年。大年初一，半山寺佛足巖，你守株待兔，一定能得到她。”
白軒大喜！
這次真的是很激動。
雖然仍舊不知道胡杏兒具體在哪，但姜慕言這個線索，實在是太重要了。
今天已經七月十八，算著時間，再有五個多月，就是大年初一。到時候，一定能找到胡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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