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白軒內心很強大。
過往那些足以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經歷，讓他就算面對聯合國主席，也能坦然處之。
可這會兒，被一個很耐看的小蘿莉盯著打量，他竟然莫名其妙有些不好意思。
這讓他很錯愕，也很不舒服。
他猶豫一下，走過去，半蹲在撐油布繡花雨傘的姑娘身邊，笑著問：“小姑娘，幾歲了？”
“十四！”
聲音稚氣未脫，小女孩還是那么一臉好奇的打量著他。
白軒說：“我不信命。”
“我也不信……”
“哦？”
白軒有些發愣，這姑娘或許太年輕了點，或許沒有一臉神秘故作深沉，說些蹊蹺古怪的話去故意吸引游客的注意。但是和左右那些大和尚老尼姑坐在一起，就是為人占卜福禍吉兇的。
一個為人算命的相師不信命？
似乎是個玩笑。
白軒微笑著說：“你自己都不信命，還幫別人算？”
“誰說我在幫別人算命？”
蘿莉像是半夜出來偷油的米老鼠，四下張望，小臉上全是警惕，油布雨傘微微傾斜，就把白軒也罩在其中。
她湊到白軒耳邊，一只手還半捂著嘴，壓低聲音道：“嘻嘻……偷偷的告訴你吧。旁邊這些算卦的，全是大騙子。”
白軒笑的一臉古怪，開玩笑道：“同行相輕，詆毀別人，抬高自己，可不好。”
小蘿莉沒心沒肺的搖晃著左手，嘟著嘴說：“哎呀……我都告訴你了，我不是算命的，我在賣紅繩。”
白生生的手腕上，果真戴著一條紅繩。
很普通的繩子，不過看得出來，編織做工很精妙，動手的人必定心靈手巧。
白軒問：“你編的？”
小蘿莉點頭：“漂亮吧，民間風俗，本命年戴紅繩，能辟邪呢。”
白軒開玩笑：“你看我像十二歲的樣子？”
小蘿莉捂著嘴噗嗤一笑：“那豈不是比我還小兩歲？”
白軒又問：“那你覺得我二十四了？”
小蘿莉沒大沒小，口無遮攔：“嘻嘻，你都能做我爺爺了。”
白軒佯怒道：“有這么老？你這么說我可是會不開心的。本來還打算買一條，現在要好好考慮一下。”
小蘿莉渾然不在意：“嘻嘻，你肯定會買的。”
白軒：“哦？這么自信？”
小蘿莉說：“因為我覺得，你是個菩薩心腸的人。”
白軒差點樂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估計夜十三聽到這個評論，都會流著哈喇子指著白軒哈哈大笑。
拿錢殺人，收錢辦事。
那個行當里你甚至要把人性拋到九霄云外，連一絲惻隱都不能留。菩薩心腸？心中有慈悲的人，倒是真的早就去見菩薩了。
白軒哈哈笑道：“說的不錯。叔叔最不缺的，就是菩薩心腸，你裝下可憐，我就買一條。”
看不出來，小蘿莉還是個演技派，入戲很快。
小臉頓時愁容滿面，委屈的撇著嘴，楚楚可憐：“叔叔，求你行行好，就買下吧。我爺爺都快喝不起酒了，他不喝酒會死的。我姐姐也好幾年沒吃過肉了，每天都是青菜蘿卜。還有還有……你看我瘦的，每天都只吃兩頓飯……”
的確每天兩頓飯，這丫頭是徹頭徹尾的懶貓，每天撅著小屁股睡到大中午，能吃到造反才算怪了。她姐姐也的確好幾年沒吃過肉了，但那女孩是吃素的！
白軒：“打住打住……”
他忍不住哈哈笑起來。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姑娘，不算胖，但肉肉的，白白嫩嫩，怎么都和面黃肌瘦扯不上邊。
“好吧！夠可憐了。我就買一條。有別的款式嗎？”
小蘿莉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沒了。”
白軒一愣：“賣光了？生意不錯啊。”
小蘿莉接著搖頭，嘟著嘴，有些懊惱：“我就只賣手上這一條。每天晚上都會來這的，都快三個月了，還沒賣出去。”
白軒說：“成！就這條吧，多少錢。”
“一千塊。”
白軒半天沒回過神：“一千？這紅繩菩薩親自下凡來編的？”
小蘿莉：“哪啊，我編的，我一小時能編三條呢。”
白軒：“那就是繩子的材質很了不得。”
小蘿莉：“切！大街上隨便都能買到，五毛錢一條。”
白軒：“呵……小丫頭，你還真夠坦誠的。五毛錢一條的繩子，你二十分鐘編好，然后賣一千塊。錢如果這么好賺，我干脆拜你為師跟著你賣紅繩算了。”
小蘿莉竟然很認真的想了半天，然后一臉為難：“爺爺肯定不答應的。”
白軒差點噗的一聲，把老血吐出來。
什么是代溝？
這就是！
并且白軒覺得和面前這種傻白甜的小蘿莉之間的代溝，簡直就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他說：“好吧，不攪和。便宜點。十塊！”
小蘿莉：“一千！”
白軒：“五十。”
小蘿莉：“就一千！”
白軒：“一百塊，不能再多了。”
小蘿莉：“不行！一分都不能少。”
白軒：“喲！還挺倔啊。你不怕我不買了。”
小蘿莉：“我爺爺說，你肯定會買的。”
白軒眉頭微微皺起：“你爺爺？他早就知道我會買？”
小蘿莉：“對啊，他說今天你一定會買這條紅繩。”
白軒的確不信命。
但十幾歲去了國外，一待就是十數年。離開的那個年紀，正是聽著長輩神神怪怪故事，滿臉向往的時候。
國外多年，認識那個抱著《黃帝內經》從不松手的姬傾月后，更是對中醫針灸生起敬畏之心。
這個神秘東方的古老國度，總有太多太多傳說和奇人異事。
白軒對小蘿莉背后的爺爺很感興趣。能認識這么一個鐵口直斷，卜算精準，毫發不差的神人，似乎一千塊花的不虧。
他想了想，說：“這紅繩我可以買。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白軒：“介紹你爺爺跟我認識。”
小蘿莉歪著腦袋，一臉迷茫：“你認識我爺爺干什么？我還以為你要認識我姐姐呢。我爺爺胡子一大把，眉毛都能打個蝴蝶結了。喝酒喝的鼻子通紅，每天都醉醺醺的胡話連篇。走路都這樣……”
他站起來，一只手背在身后，佝僂著身子，往下撅著嘴，裝作老人的模樣，步履蹣跚，走了兩步。
然后嘻嘻笑著說：“我姐姐才是大美女呢。”
白軒數出一千塊錢遞給她，接過那條紅繩，說：“我身邊美女很多，所以對世外高人更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