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自打認識墨千瓏后,唐非隔三差五就往墨家跑。
墨千瓏很忙,他們能見面的機會并不多,不過江曉黎和君塵很快就接納了這個軟糯的弟弟,他們會帶著他到處瘋玩,一天天的帶壞他。就連家里奶媽都說,他真是變化越來越大。
“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呢?”他曾經這樣天真的詢問過。
“自然是變好了。”奶媽笑了,愛憐的輕撫著他的頭。她是打心底里心疼這個孩子,也為他終于交到了朋友而歡喜。
有個名為臨淵的同齡人,平時也經常出入墨家。他父親是有名的正道長輩,為人就和玄霜那位師父有些相似,剛正不阿,卻難免古板迂腐,認為正道全是好人,魔教就全是壞人。這臨淵受父親荼毒極深,從小就對魔教恨之入骨,也看不起那些左道旁支,他只和同樣出身名門大家的子弟來往。
臨淵的母親恰好也是唐家人。對唐非這個名義上的族弟,臨淵一直都心存輕蔑。甚至當著他的面就會直言稱,他這樣的身份配不上跟他們平起平坐。自然,他也看不上被墨家收養的君塵跟江曉黎。
雖然初登場的他看上去有些討厭,不過水無念知道,他就是個有點囂張的公子哥,覺得有些人跟自己不是一個層次的,這種認知也跟他的家庭教育有關。撇開這一層,他的本性倒是并不壞。
臨淵家族的人從小就讓他跟墨千瓏打好關系,還說他得用實際行動,朝夕相處,這樣的話……總有希望長大后聯姻的。臨淵對聯姻沒興趣,但他的確很喜歡墨千瓏,一個又漂亮又有背景的女孩誰不喜歡呢?
僅僅建立在相貌和家世上的感情,摻了太多的雜質。只是年幼的他還不明白。
他用過各種方式來接近她,情書也寫了一沓,可不知為何,就是融不進她的朋友圈子,她對自己甚至還不如對唐非來得溫柔親切。
寫情書的并不只有他一個,那時他們圈子里的年輕子弟有不少都在追求墨千瓏,情書就是他們最常用的手段。只是這些情書并沒能送到墨千瓏手里,通常直接就會被季星辰攔下來。
有天唐軒教唐非修煉,墨千瓏剛好在旁觀摩,唐非還控制不好魔力,凝聚出魔力鎖鏈后反而把自己給困住了,怎么也解不開。
唐非不愿在小師姐面前丟臉,急著想掙脫出來,可越是著急,那鎖鏈就勒得越緊,急得他滿頭大汗。還是唐軒適時的教他放輕松,想點開心的事情,慢慢來,就能松開自己了。
唐非苦思冥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我想到了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唐軒頷首:“嗯……不過阿非,你怎么還沒放松下來?”
墨千瓏也抬起明麗雙眸:“你想到什么事了?”
唐非微閉上雙目,表情似乎回味無窮:“我想起我吃到了超級美味的糖醋排骨!”
唐軒忍著笑:“挺好啊,怎么還是沒能……”
唐非忽地睜大雙眼,可憐兮兮得像是要哭出來了:“可那只是個夢,我一直就沒吃過!”
唐軒和墨千瓏相視一眼,一陣沉默……觀眾卻忍不住笑出了鵝叫,這娃子那叫一臉委屈!
水無念是比唐非更晚認識墨千瓏的。是有一次野餐的時候,瓏兒帶著唐非來,水無念才知道她有這個小師弟的。所以先前那些有關唐非的記憶,時間線都在墨千瓏為自己出頭之前,水無念也還是第一次看到。
天曇水無念看著幻境中的水無念……又有套娃既視感了?
野餐那次,墨千瓏帶了唐軒做的糖醋排骨,唐軒當時沒來,江曉黎還興沖沖的說:“這野餐還帶糖醋排骨呢!”
君塵說,我就帶了菜。
江曉黎:“你沒了,我是要吃肉的。”
季星辰:“我帶了橙子。”
江曉黎一把搶過來:“我的了,還有糖醋排骨……分我一點?”
唐非只知傻傻的點頭:“哦哦哦。”
沒多久,塵十羽也過來了,江曉黎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盯著他看,最后大概是實在沒找到想要的,不由垮下了臉問他,怎么沒看到他帶什么能馬上吃的東西?
塵十羽笑了笑,他當然不會忘記這只“貪吃兔”。告訴她自己帶廚具了,可以現場做。
這時候又輪到細心的觀眾出場了,他們結合水無念最初的展示,對墨千瓏的童年記憶重新梳理了一下時間線。
唐非初登場拜師——臨淵初出場看不慣唐非他們——霄兔初見——墨千瓏幫水無念解圍——唐非修煉——野餐——追求者們的情書大戰。
墨千瓏和臨淵關系的轉折,是在他慢慢長大,越發叛逆,有了真心喜歡的女孩后,就開始反抗父母,不想聯姻。父母怎能眼看著墨家這座靠山溜走,不但不同意,還對他又打又罵,他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果然還是小孩子。
那時是雨夜,找不到家的他,孤零零地坐在一家早已關門的店鋪前躲雨。
發現他的墨千瓏,略微蹲身在他的面前,她的身邊,是唐非撐著雨傘。
路過此地,沒想到會遇到臨淵,不過他們還是好心地開導了他。臨淵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太好,謝過他們后準備要回去了,豈料坐得太久,雙腿都發麻了,這一起身又太急,結果就扭到腳了。
臨淵又氣又尷尬,他一向以自己的貴族身份為榮,一舉一動都會以貴族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現在偏是在自己最不愿跌份的兩個人面前出了丑。他別扭的撇開頭,獨自生著悶氣。
唐非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正當臨淵以為他在取笑自己時,唐非卻是走到他身前,背對著他蹲了下來,又偏過頭給了他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臨淵怔怔的打量著他的身影,面頰在飄零的雨絲里竟是不知不覺的泛起了一絲暗紅。許是感動,許是羞愧。
于是接下來就變成了唐非背著他,墨千瓏撐傘,兩個人一起送他回家。
墨千瓏會唱歌哄他睡覺,臨淵就漸漸睡在唐非背上了,大概是這次以后,他沒那么看不慣唐非了,也對墨千瓏心存了感激。
最初的隔閡一旦消解,后續的進展就都順理成章了。都是年齡相近的年輕人,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多相處幾回就漸漸成了好朋友。
有一次,墨千瓏去軍營的時候,塵十羽跟去找她了。不過唐非卻尋不到她,只見到了臨淵,臨淵就跟他談起了戀愛……啊呸,戀愛相關的事情。
臨淵告訴了唐非,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名叫羨魚。
如果沒有后來的那場變故的話,或許他們的友誼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幾年后,臨淵的家族遭遇滅門危機。魔教大舉入侵,領頭的一個,相貌酷似唐非。氣質卻和他截然不同,身上有種沐浴鮮血而生的殺伐之息,出手更是招招兇狠。
墨千瓏當時抽不開身,墨家距離臨家遠,遠水救不了近火,就托人給距臨家更近的唐家傳話,拜托他們前去支援。
唐軒是答應了的,但魔教對付的并不是只有一個臨家,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在勉力支撐,唐軒自己也是應對魔教的主力軍,無暇分身,就派了唐非帶人過去,正好那時的唐非也成長到足夠獨當一面了。
結果就像人們所猜測的一樣,領頭那人就是唐非的親生父親。魔教人早就通過特殊的手段認出了唐非,并當眾公開了他的身世。
正魔之分,正道中人自然就容不得唐非了,哪怕他并沒有做錯什么。曾經他做過的好事,除魔衛道等等,現在全被說成是殺人魔頭,剎那間就成了正道的公敵!
即使是他想要幫助的臨家也沒有人相信他,他們認為他居心叵測,是魔教安插在正道的奸細。比起魔教強敵,他們更傾向于盡早除掉這個叛徒。
參與支援的唐家人死傷殆盡,唐非更加說不清了,畢竟叫你帶一隊人馬去支援,結果其他人全死了,就你活著回來,然后殺人者跟你又有牽扯不清的關系,勢必會懷疑是你聯合了魔教如何如何。
起初唐非還想解釋,但所有人都在對他喊打喊s,他繼續留在這里就只有死路一條。唐非只能找唐軒幫忙,希望這個從小教導自己的師父還能相信自己。唐軒暫且讓他藏了起來。
臨家也在同一天被滅,當時墨千瓏帶領的龍罡軍團還處于新人晉升階段,需要和老牌軍團一齊出戰,保家衛國。在國家同樣面臨魔教侵入之時,墨千瓏選擇了國家,先有國才有家,帶領著士兵們前去護國了。
——其實也不止是她的選擇,當時早有圣旨下令出兵作戰,不可能違抗命令,再加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一旦滅了,家自然也會隨之傾覆,那肯定是保國比保家更重要。
臨家到底還是沒能保住,當邊疆戰役告一段落,墨千瓏匆忙再趕去臨家救援時,已經太晚了。
臨淵父親已s,母親也已是奄奄一息,她用盡最后的力氣,請求墨千瓏他們護臨淵走,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他的命。
舍臨家而保國,從大義上來說并沒有什么錯。但墨千瓏因此一直對臨淵心懷愧疚。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愿意竭盡一切來補償他。
魔教退兵后,正道依然對唐非不依不饒,把所有的怨氣集中于他一人發泄。躲在山上的唐非很無助,就連唐軒也保不住他,只能狠心推他下崖。
身子失去重心的一刻,唐非眼底最后倒映出的,就是唐軒白衣飄飄的身影。
從小就沒有享受過父母之愛,好不容易擁有了朋友,又都因正邪殊途而歸于陌路,正道不容,天地不憐,就連一向對自己最好的師父,也將自己親手推下了山崖,自己這一生,究竟是多可悲啊……
這樣可悲的一生,早點結束了也好。唐非苦笑著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如一片枯葉般墜落。
那里……是魔教的一方領地。
唐非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死。身旁還蹲著個成年女子,不知為何,一舉一動卻像個稚齡女童。一見他醒了,更是撲閃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開心的不住拍手。
“好久沒人陪我玩了!以前總是會掉下個什么小動物,比如被人射傷的鳥兒什么的,但這還是第一次掉下個人哎!太好了!我好無聊!陪我玩陪我玩!”
這女子是魔教中一位善良的師母,名為左喵秦。看著她可可愛愛地讓自己跟她玩……既然正道已經無處容身,唐非索性選擇了墮入魔教!
左喵秦對他很好,只是智商猶如幾歲孩童。據說是因為曾經修煉走火入魔,生了場大病燒壞了腦子。縱是如此,她的實力卻很強,比唐非聽說過的正道知名人士都還要強大得多。
相處久了唐非才知道,左喵秦也是個可憐人,她的父母原本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一開始給她起這樣的名字,還是因為她小時候的聲音有點像小貓咪。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那應該是一對很可愛的夫婦。
左家父母是早早就被抓到魔教的,就像是有些組織會抓一批科學家去幫忙做實驗。左喵秦直接在魔教出生,卻得到了父母很好的保護,他們努力為她隔絕外界的黑暗,把她養得出淤泥而不染。
就像每一對平凡的父母一樣,他們并不奢望女兒出人頭地,只希望她能平安快樂的度過一生。偏偏左喵秦天賦很好,被魔教注意到之后,準備對她進行專業的培養。
左家父母奮力反抗,雙雙s在了魔教手中,只是個小女孩的左喵秦又被魔教中人洗腦,被灌輸了魔教版本的“正邪不兩立”理念。
唐非有時回想,覺得魔教或許也是看中了自己的天賦。而自己的情況跟師母不同,師母是被強制帶走,自己當時畢竟還在正道那邊,魔教是希望他能自愿“投敵”的。
有關唐非的事,水無念大多只是耳聞,鮮少與之接觸。現在親眼看到這段猶如“地獄序章”般的過往,委實是唏噓不已。
唐非對瓏兒一直都是真誠的,他并沒有什么錯,左喵秦也沒有錯,臨淵同樣不是壞人。那么后來降臨在他們之間的那場盛大悲劇,那場終結了一個時代的祭奠,究竟又是誰的錯呢?是曠日持久的正邪之爭,是盤根錯節的各大勢力,還是詭詐多變的人心?
想得入神,在這場記憶放送中,他第一次“開小差”,不知不覺的就回憶起了后面發生的事。
水晶球中的畫面一陣模糊,這一次向大家展示的,不再是水無念在天曇幻境光幕中看到的記憶,而是他本人的現實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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