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恐怕就算換成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如此輕易的相信!
消除記憶,是他們這些初級試煉者有資格觸及的領域嗎?更別說還是消除全世界觀眾的記憶,實在是太荒唐了!
這樣的攻擊雖不致命,但以附帶的毒素濃度計量,也足夠令一名高階修靈者陷入昏迷。并且現在就算是再想反抗也已經晚了!
晴藍望著那充斥了視線的毒霧,眼中卻仍是沒有任何波瀾,在她嘴角,甚至還揚起了一絲略帶嘲弄的弧度。
嗖!嗖!
成片的毒蠱穿透了她的身子,但同一時間,凌瑤箐的雙眼也驚恐的瞪大了。
是的,就是穿透。但根據自己與毒蠱相連的感應,卻是并沒有半點擊穿目標的實質感。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在那里。甚至,再說得詭異一些,那就像是她的存在,突然被大道規則遮蔽了一樣!
剛才的一瞬間,在她四周的空間,同樣沒有任何波動,也就是說,那并不是高明的空間法則。而她此時刻意散發出的靈力,也顯示出那確實就是本體,而非幻影。
怎么會這明顯超出了理解能力的景象,也令凌瑤箐震愕莫名,你到底是?
說到底,她并不像那些大家子弟一樣見多識廣,只是為了實現某項計劃,被蠱神道的師尊灌輸了很多的相關知識,至于這個世界本身,她卻仍是知之甚少。所以她根本無法理解,晴藍到底是什么身份,在她身上,又隱藏著什么秘密!
你現在相信了么?晴藍淺淡的微笑著,那清純漂亮的容貌,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小女孩。但在她那雙灰色的眸子里,透出的目光卻始終是空空洞洞,倒與她的外表頗不相稱。
在凌瑤箐心底,再次掠過了一絲寒意。這樣的感覺,她在進入試煉空間后只體會過兩次。一次,是暗殺鳳棲梧失敗的時候,而另一次,就是在晴藍剛才輕描淡寫的點破她的計劃的時候!
是啊現在再回想,她明明有著那樣的企圖,一旦成真,甚至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為什么晴藍在知道這一切之后,還能表現得如此淡定,就好像她只是一個旁觀者,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
也許在凌瑤箐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極其怪異的念頭。也許這個看上去單純無害的少女,她遠比鳳棲梧更恐怖而這也令她的思路,開始不知不覺的發生傾斜,順著對方指出的路線走了下去——
可是鳳棲梧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雖然不知道他是為了什么目的,才會暫時把我留下來但是如果我再敢用蠱術在隊伍中生事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那一晚,她運用蠱術,暗殺鳳棲梧失敗,并且和毒蠱也失去了聯系,那時她就感到不妙。提心吊膽的等到第二天,但鳳棲梧的表現,竟然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其他人看她的眼光,也是一切如常,無非是疏離的依舊疏離。這倒是令她相當意外。
一直又過了好幾天,那晚發生的事,鳳棲梧還是一句都沒提起。凌瑤箐謹慎的回避著和他的獨處,但隨著時間流逝,這樣風平浪靜的日子,幾乎要讓她失去了危機感。
那件事,似乎真的已經過去了。她無意提起,他也無意追究,甚至就連她在房里光明正大的飼養毒蠱,他也再沒有前來查看過一次了。
但,那可是鳳棲梧啊!這個人的詭異,她深有體會。那么,他又怎么可能輕易放過一個手握邪神道統的異端,更重要的,還是一個膽敢暗殺他的人?
因此,即使在這一潭寂水的平靜假象下,她卻仍是不敢掉以輕心。這種節骨眼上,安分守己都還來不及,再去做什么挑釁那個人的事,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是嗎?那就要看你的選擇了。晴藍卻仍是漠不關心,是要被他一個人懷疑呢,還是寧可讓全天下人都記住你剛才的表現?
鳳棲梧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從他這幾天的表現來看,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對你做什么。她的話,句句都戳中了凌瑤箐的軟肋,但如果你的真面目向世界曝光,恐怕等你一出了這個試煉空間,立刻就會有不少心懷叵測的人盯上你。
哦,也或許都等不到這個任務結束,你在現實中的本體就會被專人控制起來。畢竟,在暗中籌劃著那種事,會被定義為一等的危險分子哦。
凌瑤箐的眼皮急劇跳動,這個陰沉沉的女生,又偏是對人心了如指掌,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她在一開始就應該直接去跟鳳棲梧交涉!恐怕他兩人都能聊出個相見恨晚!為什么都要來為難自己?
以我現在的能力,還做不到不露痕跡的操縱萬昊穹。所以,我會從他身邊的副將入手,沒問題吧?
都說急智是被逼出來的。幾乎到了絕路的凌瑤箐,也確實是在最后一刻想到了一個計策。一個兩全其美的計策。
正因為不知道鳳棲梧的打算,每天和他朝夕相對,就始終都是一個定時炸彈。她也想好了。如果鳳棲梧真的殺了戰績卓著的萬昊穹,他在隊伍中的公信力一定會下降,到時候,就算他再要指控自己的身份,也不會再有多少人信任他。
這樣做,在把敵人應付過去的同時,也是為自己解除了一個大危機
你不需要告訴我你的戰術啊。晴藍向她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我要的只是結果,過程與我無關。
她的眼神,清澈得像是能看透一切。凌瑤箐心間略一顫栗,很快卻又轉歸釋然。
看她的樣子,是對任何事都不甚在意,就算自己的打算被她看出來了又怎樣?是她先來利用自己,難道就不準自己也同樣的利用她么?
那么,我就暫時把這些記憶收起來了。晴藍輕輕踏前一步,天藍色的長發飄揚而起,如水波般不斷翻卷,房間內的溫度,竟是也憑空冷下了幾分。
如果你違反承諾,又或是任務失敗的話,我還是會讓它們重見天日的。
在她身周,一道道色彩斑斕的靈力綢帶旋轉展開,環繞著兩人,呈螺旋狀反復翻卷。蒸騰的清氣霧靄中,兩人談話的場面,依照時間順序,被濃縮成了一幅幅靜止的圖像。沒有任何一種能力,可以解釋眼前這超越常識的景象!
凌瑤箐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些畫面,仿佛就是自己的記憶相片。因為在這些相片從眼前流過的時候,她也感到有什么片段的記憶,從自己的腦中被抽去了——
而這一系列的底片卷軸,則在旋轉中交錯升高,與屋頂相觸時,毫無阻礙的穿透了出去,一直升上天空,直至穿透了虛實的空間障礙,覆蓋了整個的世界。
這樣的場面簡直就像是傳說中,人臨死之前所經歷的走馬燈一樣!凌瑤箐最后的意識,就殘留在了這份難言的震驚中。這個女生她是游走在人間的死神嗎?
不過,如果將來你的目標真能實現,就幫我做一件事吧。
狹長的卷軸持續翻卷,逐漸將兩人的身影層層遮蔽。最初的鮮艷色彩,也隨著反復的流轉,沉淀褪色,直至與空間融為一體。而最后時刻,晴藍忽然輕輕的說出了一句話。
但這一句話,還不等被外界的觀眾接收到,就伴隨著枯黃的膠片一起,歸入了漫長的記憶隧道。
要是你失敗了,那就當我沒說。
己城的另一處角落。
與晴藍分別的連華燦,遠遠的看到一道白裙身影款款而來,即使是在黑暗的夜晚,那份貴族的光輝,卻仍是不減分毫,如同一位踏入凡塵的仙女。
洺汐公主。見她走到面前,連華燦以手撫胸,輕輕一躬身。
自到天圣國后,在下修煉繁忙,一直未曾正式向國君及公主請安,深感不安。此次專程前來,就是為了補上這個禮節的。
顧洺汐保持著禮貌而疏離的笑容:連五皇子深夜到訪,似乎于禮不合。現在安也請過了,為免惹人口舌,這就請回吧。
連華燦直起身,向她淡淡一笑。但在同一時間,他卻是迅速抬手一抹,在兩人身周設置起了一層隔音結界。
顧洺汐微一皺眉。但她既然敢孤身來赴這個約會,就不怕他別有圖謀。
現在雖然聲音沒有了,影像還在,這是世界級的直播,她倒也并不擔心他會做什么。就算他不在乎對他自己的影響,但他孤身在外,一言一行,還時刻代表著光華國的門面。相信這位苦心經營多年,一心以皇位為追求的皇子,不會做出什么自毀前途之事。
公主不要這么拒人千里么。連華燦嫻熟的微笑著,在下可是另有一事,非同公主商量不可。
那就是公主的終身大事。
顧洺汐的笑容,端莊大氣,卻是明顯的透著疏離:恕洺汐愚鈍,不知皇子殿下是何意?
連華燦答得飛快,顯然是早有準備:公主身為皇室千金,理應知曉,您的婚事不僅是一家之事,那是國事,是天下事。國主遲早都會為您公開征選駙馬,有資格娶你的,總共也就只有那么幾個,難道公主寧可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嗎?
所以,選一個陌生人,倒不如選一個知根知底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這場試煉任務中,我們先多多相處,讓彼此加深一些了解,然后,‘日久生情’。國主要是能看到,你能和你的準駙馬之一兩情相悅,一定也會非常欣慰吧。
說話間,他也擺出了一臉的善解人意:公主生為女兒身,在天下大事,不能為國主分憂,那么,至少不要讓他為你操心,這也是一種孝順吧。
顧洺汐已經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表面上卻仍是回以禮貌一笑:洺汐當然知道,自己的婚事不由自主。但我既然進入了天宮門,就是希望在自己的一生塵埃落定之前,能夠多過幾年我想過的日子,給自己的人生多留下一些回憶。到了必要的時候,就算是政治聯姻,洺汐也不會抗拒。
你等得起,可是天圣國也能等得起嗎?連華燦咄咄逼人,我們光華國,論綜合實力,或許確實比不上天圣國。可是在國際紛爭的形勢中,我們是繼續與天圣國結盟,維持現有的版圖,還是選擇與光華國交好,和天圣國分庭抗禮可全在洺汐公主的一念之間。
皇子是在威脅洺汐么?顧洺汐雙眸一轉,笑意漸斂,一種隱忍的皇家鋒芒,也是從內而外的展露了出來。
連華燦淡笑:不敢,我只是在和你分析形勢,相信洺汐公主冰雪聰明,一定會做出最有利大局的選擇。
當然,公主不必急于回答。將一切鋪墊完畢后,連華燦也直起了身子,再度擺出了謙謙君子般的從容,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不過他意味深長的加重了最后四字,來日方長。
連五皇子。在他走出一段路后,顧洺汐忽然喚住了他。
洺汐早已經考慮過了,等天宮門的修煉結束后,到時父王想讓洺汐嫁給誰,洺汐就會嫁給誰,我相信父王的眼光。至于能否向父王說動這門親事,將洺汐下嫁,就看你們光華國,愿意向天圣國付出多少的‘誠意’了。
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女人?連華燦這一回真是大出意料,連自己的婚姻,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拿來談交易?
在連五皇子眼里,你我的婚姻本來不就只是一場政治聯姻么?顧洺汐婉轉一笑,顧盼生輝,既然你的籌碼,是你的身份,而洺汐的籌碼,就只有洺汐自己那么,我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住這唯一的籌碼,不是么?
連華燦被她堵得一愣一愣,但在最初的愕然過后,在他眼中,反倒有著一絲一毫的欣賞,不易察覺的凝聚而起。
作為皇子,各式各樣的女人她見過太多。嫵媚承歡的,俗不可耐的,柔弱無依的,故作清高、最后卻又不得不屈從于現實的而像顧洺汐這樣,在她認清時局后,就能迅速的適應時局,并且還懂得利用自己的婚姻,讓光華國和元夏國,同時向天圣國加重籌碼,就憑這一點,她就和那些女人都不一樣!
本來以為只是一場政治聯姻,但現在看來連華燦若有所思的一笑,看樣子,是變得有意思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