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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這個決定后,葉朔如釋重負,他慢慢放下了筆,再次朝皇甫離的方向看去。
這時的皇甫離仍然在打坐,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樣,連一點自己會被選到的想法都沒有。對他這份“迷之自信”,葉朔不由得鄙夷的輕哼了一聲。
也不知道他會寫誰,反正像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家伙,不管寫了誰,都是不會有罪惡感的吧?
至于澹臺璟,岑零等人,也早早寫好了名字,都是神色悠閑。若不是昨晚的親身經歷,簡直誰都不會想到,他們正是那“真犯人”之一。
最奇怪的就只有沈安彤……葉朔皺了皺眉。她一直都在奮筆疾書,如果只是寫一個名字的話,應該不需要這么久吧?是虛張聲勢么?還是……?
不……難道說!葉朔忽然心中一緊。那丫頭一向都不是個值得信任的同伴,暗設圈套,背后捅刀都是毫不稀奇。現在導師開出了100分的貢獻分獎勵,她是否會為了那些貢獻分,出賣他們所有人……?
葉朔越想就越覺得有可能。那么,自己該怎么辦?要做點什么來阻止她?
趁導師不察,葉朔悄悄從書桌里抽出一張白紙,扯下一角,快速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接著將紙揉成一團,準備抓住時機丟給沈安彤。
正在他做賊般的東張西望,謹慎尋找機會時,忽然,一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葉朔下意識的轉頭看去,輕易的找到了視線的源頭。
那個人,自己平日里和他少有接觸,但對方看著自己的目光,卻分明是極有深意,就像是發現了自己的什么大秘密一般。當兩人視線相接的時候,葉朔甚至看到他唇角輕彎,對著自己詭異的壞笑了一下。
葉朔一怔,而這個時候,或許是被鄰近的動靜吸引,那人身邊的學員也抬起頭,向著自己望了過來。
葉朔剛放下的心又被猛然提起,脖子就像被一雙干枯的手狠狠掐住,感到呼吸困難。手中的筆不由自主掉到了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在這個安靜的教室內,顯得尤為突兀。
投過來的視線越來越多,葉朔頓時腦中一片空白。自己剛剛的行為,看起來不就像是心虛嗎?但現在他卻無法做出解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若有所思的低下頭,提起筆開始在紙上寫著什么,那么——
他不敢再想了。他只覺得腳下似乎裂開了一片無底深淵,教室內所有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而他正在朝那片黑暗中墜落……墜落……
“現在,每個人把紙片從后往前傳。”
導師冰冷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葉朔木然的癱在座位上,等到后排同學的紙片傳到自己手上,他抬眼朝導師偷瞧一眼,同時嘗試翻動紙片,尋找上面是否有自己的名字——
“不要有小動作。”導師一聲干咳,嚇得葉朔渾身一抖。他總覺得,導師剛才那句話就是對自己說的。慌忙中他也不敢細看了,下意識將自己的紙片翻了過來,夾在當中,才遞給前排的學員。
隨著紙片的上傳,葉朔感到,剛才是把自己的命,也夾在那些紙片中交上去了。
各組的紙片,很快就集中到了導師手中。他簡略翻動著,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意。
“看來,大家的想法還是一致的。”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葉朔腦中飛速轉著念頭。而這時導師已經再次開口了:“好,下面開始唱票。班長上來幫忙統計。”
這個班級的班長,正是先前那位自稱“家里很有錢”的華服少年。在葉朔的印象中,此人實力平平,各方面的能力也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那么這個班長之位,恐怕也少不了一些“暗箱操作”了——
那少年戰戰兢兢的走到黑板前,費了半天的勁,才總算捏起了一根粉筆。導師滿意的瞟他一眼,似乎就是喜歡看學員們這種面對死亡的恐懼。
“管文濤,一票。”拿起第一張紙片,導師慢悠悠的念出了一個名字。
班長頓時松了一口大氣,好似剛剛從死亡邊緣走過一遭。當他在黑板前寫上名字,并在下方端正的劃出第一道橫線時,下方另一名學員的臉,已經變得如死灰般慘白。
唱票,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進行著。每個人被念到時,都會露出如同被當胸捅了一刀的表情。葉朔和溫成也同樣在提名之列。而他們的票數,明顯是遙遙領先。葉朔能感到,自己緊攥的拳頭中,已經捏滿了汗水。
“蔡鈞,一票。”
“啪”的一聲,班長手中的粉筆落到了地上。“蔡鈞”正是他自己的名字。
蔡鈞慘白著一張臉,難以置信的回望向導師,就像在祈禱是自己聽錯了。
導師面無表情的瞪他一眼:“寫啊!還愣著干什么?”
蔡鈞的雙眼無神的大睜著,他俯身拾起粉筆,一筆一畫的在黑板上寫著。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寫過最艱難的一次名字了。由于手指顫抖得太過厲害,手中的粉筆也直接被他捏成了兩截。
“下面,”導師翻動著紙片。在拿起下一張的時候,他的表情忽然變得非常古怪,但無論如何,那代表的都是得意。
“葉朔,一票。”在欣賞般的審視了許久后,導師念出了名字。
一定有問題……葉朔死死的緊盯著導師,如果紙片上就只是一個名字的話,他何必要看這么久?那紙片……那紙片上到底寫了什么?
然而,以他的角度,即使伸長脖子,也仍是看不到紙片上的半點內容。
整場唱票進行下來,葉朔注意到,皇甫離就只有一票,那應該就是自己投給他,“唯一的一票”……這個家伙,在這里果然是很得人心啊……
不過,現在這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因為現在自己和溫成的票數,已經成為了并列第一。剩下的紙片就只有一張,也就是說在那一張紙片中……就會決定他們的生死……!
拜托……分票吧……葉朔暗暗祈禱,但愿那張紙片上寫的是其他人,然后……然后……雖然不知道會怎么樣,但是,至少多拖出一刻是一刻,也許事情就會有轉機的……!
導師緩慢的翻開了紙片。
“溫成,一票。”
葉朔和溫成的臉色同時僵硬了。
葉朔發現,他竟然沒有任何的生存之喜。在他心底,滿滿的都是震驚和絕望。
怎么會……怎么會是溫成?溫成要死了嗎?!我……我該怎么才能救他?
還沒等他想出對策,溫成失控而絕望的叫聲,就在教室里響了起來。
“不……我不想死……!!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一向膽小的他,一向把自己隱藏在角落里的他,第一次在導師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失聲咆哮。
“救……救命啊!!”嘶吼聲中,溫成從座位上一躍而起,發瘋的朝教室大門沖去,“爹!娘!救救我啊!……”
還不等他的手摸上門把,一片血花就在眾人眼前炸開。
他的頭顱,竟是“砰”的一聲炸裂開來,就像是一個被拍得粉碎的西瓜。只剩下一個染滿鮮血的脖頸,空蕩蕩的支撐在那里,泉涌而出的血水很快就流遍了全身。
半晌,他的身子,也是緩緩的栽倒了下去。一灘血泊悄然化散,第一排的幾張課桌角,也被染上了點點滴滴的血水。
“不——”那些鮮血倒映在葉朔的瞳孔中,仿佛也落進了他的心底。
和溫成相識的一幕幕逐漸在眼前劃過,記憶中,那個瘦弱膽怯的少年,第一次來到宿舍,就不停的念叨著自己會死。那雙充斥著恐懼的眼睛,至今還在葉朔的腦中晃動。
第一次宿舍大掃除,自己莽撞挑釁導師,是溫成站了出來。即使他也很害怕,但他還是拉住了自己,并對導師說“我們會去跑步的”……
是他帶自己看了那些帶電的鐵絲網、廢棄的郵筒,向自己講述了這個培訓班的罪惡……
在他發瘋的那一夜,是自己制止了他,而他也第一次向自己坦言,他來到這里的真正緣由。他曾是那么熱愛著生活,他還有自己的夢想,他只想平平靜靜的活下去……
狼人殺,鏡像空間……那么多的驚心動魄,他都陪著自己闖了過來。最初那個膽小的他,已經在這些冒險中,開始成長為了戰士。
他正在脫胎換骨,正在變得出類拔萃,如果可以從這里走出去,他一定可以更加勇敢的面對自己,可以走出新的人生……但是為什么,上天不再給他機會了?
一直以來,他承受著種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卻依然沒有責怪自己的家人,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他還是惦記著他們,希望他們會來拯救自己……他真的信錯了人……信錯了家人,也信錯了自己……
如果一開始,不是自己非要拉著他組什么同盟,不要一廂情愿的拉著他反抗的話,也許他現在仍然可以活下去。縱使活得卑微,但最起碼,他還可以活著,活著去呼吸,活著看到每一天的朝陽……但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就像是時光鐘樓里的那些犧牲者一樣,什么都沒有了……
葉朔的雙目已經充血。昨晚在嚴子涚死去的時候,他還曾經發誓,一定要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再也不要讓朋友受到傷害,但如今溫成的死,卻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到了他的臉上。
到頭來,他還是什么都做不到。
導師就站在溫成的尸體旁邊,目光中有種高高在上的冷漠和嫌惡。好像現在躺在地上的不過是一只螻蟻。
“衛生委員把這里清理干凈。級長稍后通知到各班,三天后下午,所有學員凡是有職務的,也包括寢室長,統一到會議室集中。”
葉朔不記得,導師接下來還說了什么。在他離開后,皇甫離等人也各自起身離開。看著他們冷漠的背影,葉朔空洞的雙目忽然恢復了焦距,發狂的沖了過去。
“是不是你們?!是不是你們投了溫成?!”
皇甫離沒有回答,而這份沉默更是被葉朔看成了心虛默認,他開始更加憤怒的吼了起來:
“狼人殺游戲的時候你就說過吧,在場上沒有明狼的情況下,投出一個明顯不是神的玩家,是最好的選擇,哪怕你明知道他只是想當個劃水民!”
“還有之前,嚴子涚受到芯片侵蝕的時候,你沒有試過做任何努力,你的第一個決定就是殺了他!這就是你所謂的棄卒保車!”
“溫成這個人,又膽小又軟弱,他的確是不能為隊伍做什么。所以為了保住其他‘有用的人’,你們就要投死他嗎?!”
在葉朔一通劈頭蓋臉的指責后,皇甫離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三個字:“我沒有。”
“撒謊!”葉朔怒吼,“如果你沒投他,”手指顫抖著在眾人身上逐一掠過,“如果你們都沒投他,那他的票數為什么會變成最高?那些票是哪里來的?”
“你投了票又不敢承認,這比投票更可惡!”
岑零皺了皺眉,走到兩人中間,淡淡道:“導師的目的,就是要分裂我們,讓大家互不信任,這不是你自己說過的話么?無論如何,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僅僅是投票這一點小事就可以讓我們鬧分裂。”
“這不是一點小事!”葉朔被他話中的冷血震驚了,“這是一條人命啊!!”
“你別轉移話題!”回過神來,葉朔再次提高了聲音,“雖然導師對我們所有人都不懷好意,但他是不會刻意針對某一個學員的!所以票數的確是真實的!”
“那你是想怎樣?”岑零也有些不耐煩的挑起了下巴,“是要散伙嗎?”
“愛走就走!”雷玖狠狠一拂袖,“離了血骷髏大哥你算什么?”
葉朔身子一震。的確,僅憑自己,根本就無法打倒這個培訓班,單是腦中的芯片他就無可奈何……不管皇甫離他們舍棄再多同伴,那些幸存的人,還是不得不繼續跟他們綁在一起,因為他們才是強者……這個世界,始終都是屬于強者的……
“……好,”最終,葉朔咬著牙,一字一字的逼視著他們,“我暫時……可以先不提這些事……但是在摧毀培訓班之后,所有的新仇舊恨,我們再一起算!”
在所有人都離開后,葉朔獨自跪倒在了溫成的無頭尸體旁。
其實在理智上,他也明白,溫成自己在拉票階段的那些話,才是真正的致死源頭。雖然其他人沒有玩過狼人殺,但他們“棄卒保車”的心態還是一樣的。你首先把自己塑造成了無用的小卒,又怎能再怪別人舍棄你……
但,縱然如此,他卻仍然無法原諒皇甫離。好像只有找到一個人來恨,才能稍稍彌補他對溫成和嚴子涚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