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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自己心善，想要接濟這個小姑娘。
如果他沒接觸那些實際已經被埋下劇毒的海棠花，興許不會被這個名為海棠無香，綽號殺生之王的小姑娘一筆封喉。
官御天食指顫了顫，他想舉起搭落于膝蓋上的響馬刀臥南山。
但，一切似乎沒那么容易了。
“咳咳。”官御天面無血色，最終放棄掙扎，踉踉蹌蹌的坐回原地，瞳孔渙散。
他十八歲就跟了陳余生，是陳朝最早批加入的領軍人物之一。
那一批中很多人成為八大金剛，他雖然沒躋身八人之一，但這些年無論什么榮華富貴，權柄八方，該看過的，享受過的，他都經歷了。
其實剛才一筆入喉的剎那，他有機會拍碎對方的頭顱，即使無法做到一擊必殺，讓她身負重傷也可輕易做到。
但最終官御天放棄了。
因為她只是個孩子，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
“當年龍王告訴我，混江湖混草莽的，越是怕死，死的越快，所以我從來不怕死，至少前二十年是這樣。”
“但自從梟兒出世后，我開始怕了。”
“我怕自己死了，梟兒他們孤兒寡母的過不好，我怕他沒有父親，會被同學朋友譏笑，我還怕自己死了，就看不到梟兒一天天的長大。”
“呵呵。”官御天言道此處，慘淡一笑，而后無奈搖頭，“龍王果然沒騙我，越怕什么，來的越快”
海棠無香瞳孔冷漠，無聲無息的撇頭凝視著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官御天。
官御天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動作艱難的剝落響馬刀表層的粗布，旋即刀尖朝下，狠狠的扎入底層，豎立于前。
“人要死的時候，最懷戀的還是以前的光陰。”官御天嘴腳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似在回憶。
當年十七八，少不更事，一心向往江湖戎馬。
最后他成功了。
非但在草莽江湖打下赫赫威名，更是風風光光，享盡二十年的榮華富貴。
“我這一生腥風血雨江湖搏殺過夠了，卻獨獨沒過夠平平淡淡的生活啊。”官御天呢喃自語，“自梟兒出世后，我就想退隱江湖，但一日江湖路，一世江湖人。”
海棠無香蹲身，雙手托腮，細細聆聽官御天最后的遺言。作為殺手之王，殘酷冷血是本性，但此刻注定時間無多的官御天，卻給了她不一樣的感觸。
“梟兒是誰？”海棠無香張張嘴，下意識指向官御天。
官御天嘴角泛起一抹極為知足的笑，“我兒子。”
海棠無香哦了聲，口氣如常，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
“下輩子，我想做個普通人，娶妻生子安然終老。”官御天食指顫了顫，眉眼漸漸下垂，最后一刻，他摸了摸刀，緩慢的將眉心頂向刀柄。
他雙腿盤坐于地，眉心輕觸刀柄。
人死身不倒。
“哎。”
海棠無香長嘆一口氣，也不知是良心不安的自我懺悔，還是假慈悲的故作憐憫。她緩慢起身，拍拍衣角，而后伸手自袖口掏出僅剩的唯一一株海棠花，輕輕放在官御天面前。
再之后，她轉身凝視背后的天路醫院。
一道清風貼面而至，她眉頭跳了跳，“你上去吧，我去會會她。”
苦頭陀神色怔了怔，輕聲道，“七貝勒的意思是抓住陳青郎，我們連夜離開。”
“陳青郎抓到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海棠無香細嫩的雙手插進口袋，歪頭自語道，“聽說她是陳青帝的師姐，想去會會。”
苦頭陀阿彌陀佛一聲，知道勸阻這位性格向來怪異的女子，幾乎難如登天，索性先走一步，進入醫院。
海棠無香原地怔了怔，步伐邁動，漸行漸遠。
蘇驚柔此刻不在陳朝集團。
所以海棠無香前往的目的地唯有一處，陳府。江都的風隨著夜色漸深，時緩時急，海棠無香挽著花籃，自另外一地抵達陳府之外。
但陳府作為陳青帝的大本營，重防程度遠非一般人相信。
海棠無香縱使有意隱藏身份，并盡量的表現的溫婉可憐，可路途中依然遭遇三撥人盤查，途徑最后一波，她無法隱瞞身份，被迫出手。
這位殺手之王，雖極具擅長用毒，個人身手依然不可想象，一般的防御力量根本不能阻擋她前進的步伐，不然以江都這座城市的防備，還沒進城就被會被人盯上。
三道防御被她一人攻破，臨近陳府之外，她拉了拉褶皺的衣角，上前敲門。臨近夜深，這一串的敲門聲，略顯詭異。
何況陳府若是沒有提前預約，很難有人抵達門前，即使能見，也會遭遇幾道盤查，然后先行通報陳府，再考慮是否接見。
所以這個時候詭異的響起敲門聲，本身就不尋常。
陳府唯一的大管家陳蕓并沒有急著開門，他首要時間是轉身去請示老怪物。
“大先生，外面有人敲門。”陳蕓并沒有透露太多細節，他道出這句話后，就安靜的站在一邊，等候下文。
老怪物食指動了動，然后轉頭看向蘇驚柔，語氣輕柔，“看樣子來者不善啊，竟然能突破三層防御進到這里，身手不簡單。”
“我去看看。”蘇驚柔放下手中正在評閱的一本書，起身緊隨陳蕓之后。
海棠無香正抬眼凝視頭頂上龍精虎猛的陳府二字。
“噠噠噠。”約莫三分鐘后，內院響起一串瑣碎的腳步聲，很輕柔，卻悉數落入海棠無香的耳中。
海棠無香長吸一口氣，面色徐徐轉變，再次將自己裝扮成楚楚可憐的嬌柔模樣。如果拋開殺手這層身份，海棠無香算是一個長相很精致的小姑娘。
“咔哧。”
朱紅大門開啟，蘇驚柔數步邁出，視線微抬，凝視站在門外，任由寒風吹卷的海棠無香。海棠無香同步抬頭，靜聲注視蘇驚柔。
兩兩對峙數個呼吸，無人開腔。
許久，海棠無香忽然瞳孔微閃，歪頭，展顏微笑，旋即，她伸手探出花籃，指節活動，一根眉筆順著袖口滑入掌心。
最后，海棠無香輕盈一笑，天真無邪，“大姐姐，你買花嗎？很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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