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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如今的老怪物確實隨著年歲的增長，逐月蒼老，這才幾個月不見，眸光中的疲態，已經無法掩飾。陳青帝默不作聲的盯著此時背對自己小酌美酒的老怪物，沉默不語。
待老怪物轉身遞過來一杯酒，陳青帝才淺酌一杯，以表敬意。
“這段時間過的還好吧？”陳青帝關心的詢問道。
老怪物五指胡亂的扒拉一下亂糟糟的頭發，哼哼唧唧兩聲，低頭喝酒，中途不再回復陳青帝任何問題。只是偶爾酒杯入口，即將淺酌的剎那，他嘴角浮起的笑意漸濃。
這么多年，有人長大，有人老去，當然也有人塵歸塵土歸土。
生老病死，世事輪回。曾經走南闖北，游歷古岳山川的老道士，終究還是老了，每過一天，距離死亡再進一步。
陳青帝摸摸嘴，無聲嘆息。
他蹲身到老怪物面前，伸手替他按摩雙膝。
老怪物咿咿呀呀，表情享受。
“少喝點。”陳青帝中途忍不住，張嘴提醒，不過語氣沒有先前那么凝重，有叮囑的意思，也有討好的余味。
老怪物佯裝聽不見，錯過身，再飲一杯美酒，哼兩句腔調。
陳青帝起身，任由老怪物折騰。
這才邁腳走出幾步，老怪物的聲音從后面傳來，“老夫沒幾年好活了，你就讓我多喝幾杯，沒什么要緊的。”
“這一生大風大浪，沉沉浮浮都經歷過了，此生也該無憾了。”
陳青帝不語，聽著老怪物嘮嘮叨叨。
老怪物念叨了幾句，突然話鋒一轉，“說是無憾，其實也有憾……”
陳青帝眉頭蹙起，轉頭看向蘇驚柔隔著兩道房間，影影綽綽閃動的背影。
老怪物再喝一杯酒，“老夫唯一的遺憾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所以吶，別等到我死了，你還沒決定下來。”
陳青帝承諾，“不會的。”
“以后我要是不在了，好好照顧她。”老怪物喝了兩杯酒后，雙手塞進衣袖，斷斷續續道，“她除了你真的什么都沒了。”
老怪物后半生最大的愿望，是期冀能親眼看到他為蘇驚柔披上紅妝，娶她過門。
“我放在心里了。”陳青帝留下一句話，不再繼續這樣的話題。
老怪物沉默了幾分鐘，翻個身，抱起床腳的破二胡，咿呀咿呀的拉起來。
一如既往的蒼茫悠長。
似乎一曲腔調，就是一生沉浮。雖然曲風不變，腔調不改，但陳青帝明顯感覺到老怪物開始力不從心了。
也許，這一生該落幕了。
畢竟，老了。
陳青帝站在道觀外，看飛雪白絮，看云起云落，心境于這一刻，竟然達到了某一個玄妙的境界。許久，蘇驚柔撐起一把油紙傘，站在陳青帝身后，為他擋風擋雪。
“天冷，回去吧。”蘇驚柔開腔。
陳青帝沉默不語，雙目緊閉。下一刻，他步伐微動，以左腳畫圓，其后，右腳再抬再蜷縮，猶如金雞獨立。
“轟！”
陳青帝猛然推掌，勁氣瞬息外放，隨后步伐跟進，并出第二掌。剎那間，體中氣息奔流如滄海，來勢洶洶。
“哧！”
陳青帝依然雙目緊閉，他左手成拳，右手為掌，一推一縮，一進一出，偶爾雙臂交叉，反向一抽，氣息敦厚綿長，浩然至極。
蘇驚柔一低頭，似乎發覺什么，后退十步。
李元霸原本在后院打水，聽見動靜，還來不及擦干手心的水珠，徑直奔來。
老怪物悠揚的曲腔戛然而止，隨即他慢悠悠的出現在道觀門口。
時年臘月二十三，天地大雪。道觀外積雪更濃，一步下去深不見底。陳青帝落身其中，心有所感，凝神頓悟。
時年臘月二十三，山下燈火一片，爆竹聲聲喜迎財神，年味漸濃。偶爾有調皮搗蛋的孩童，將鞭炮扔進某人家，啪的一聲引來陣陣喝罵。
一群孩子咯咯歡笑，是記憶，也是遺忘不了卻又難以回去的童年。
時年臘月二十三，陳青帝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半步登巔，躋身五重天。
時年臘月二十三……
這一夜，陳青帝突破境界后，返身進屋，倒頭就睡。
蘇驚柔面色擔憂，看向老怪物。
老怪物擺擺手，“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陳青帝洗完臉，做到餐桌，就著蘇驚柔為自己盛稀飯的功夫，一頭霧水的看向老怪物和李元霸，“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臉上有花？”
“咳咳。”老怪物輕輕嗓子，難得一本正經的詢問道，“昨晚感覺如何？”
“什么感覺？”陳青帝有點發懵，剛想說話，發現老怪物視線移向了蘇驚柔。老怪物是希望蘇驚柔幫忙提醒陳青帝，昨夜關于武道方面的感覺。
陳青帝卻領悟錯了意思。
一看老怪物眼神不對，陳青帝立即炸鍋，“我沒睡師姐，所以暫時不知道什么感覺。”
“噗。”老怪物一口稀飯差點噴出，他干咳兩聲，拍拍身子，差點嗆死了，“老子要不是現在年紀大了，真想拿鞋底抽你。”
再看蘇驚柔一臉嬌紅。
李元霸口直心快，乖乖一聲，嘀嘀咕咕道，“不會真睡了吧？”
“噗。”這回輪到陳青帝面色一凝，差點暴走，二話不說瞪眼就道，“李元霸，你個小屁孩懂什么？不要亂語。”
旋即三人哈哈大笑，蘇驚柔放下碗筷，斜身依靠在陳青帝肩側。
“你昨晚進了武道第五重，一點感覺都沒？”老怪物舊事重提，開腔詢問。
陳青帝沉思一會，就感覺昨夜太累，并無其他記憶，搖完頭之后，猛然一拍桌子，語氣驕縱，哈哈大笑，“老子就說自己天縱之姿，英武非凡，你看，這才幾個月，就進了五重天。”
“五重天啊，五重天，感覺自己已經成為絕世天才，令人高山仰止。”陳青帝自吹自擂，自賣自夸，那叫一個嘚瑟，“老子以后要打遍內江湖無敵手！”
李元霸偷偷瞧了他一眼，“師兄，我現在六重天了。”
某人步子一歪，差點栽倒桌子底下，丟臉，實在是太丟臉。
許久，陳青帝拉拉袖子，面不紅心不跳的示意大家開飯，“剛才的話就當是我放了個屁，都吃飯吧。”
“師兄。”
“你閉嘴，吃飯。”
“我剛才逗你的，其實我連三重天都沒達到。”
陳青帝，“……”
小家伙，真的長大了，連師兄都敢戲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