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躍馬臨淵分類:
城外,西夏大營最中心處的一座巨大營帳中,李良度端坐上首,帳中兩側百余員將領分列兩側席地而坐。大帳中,死寂一片。
本以為可以一觸而就的戰事,卻因為那莫名其妙出現的火器變成一場大敗,沒有人敢做出頭鳥來承受李良度的怒火。
“各軍傷亡如何?”
良久,帥帳之上終于傳出李良度淡漠的聲音,語調淡然,根本聽不出喜怒。
“回親王大人,今日一戰我軍各部傷亡足足四萬余人,傷者……不計其數。”
見李良度發問,李撻健硬著頭皮起身跪伏于地恭聲應道。
李良度沒有說話,帳中氣氛幾欲凝固。這是自圍攻銀夏城開始,西夏大軍從未曾有過的損失,哪怕是李良度故意消耗炮灰的那些天,也沒有哪一天傷亡是如此的多,更不要說僅僅是一戰而已。
前所未有的大敗啊!
如果是普通的將領指揮的還好,可是這場攻城戰卻是有親王李良度親自督師的啊。不管怎樣,今天這場大戰必然會給親王聲譽造成損害,若是銀夏城后面能順利攻占倒還好,如果不能攻占,怕是事情就更要大條了。
陛下會不會因此就將親王大人召回去了?會不會申飭?這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
當然,這些其實都不重要,無論是誰做主子,他們的身份也都改變不了,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最關鍵的是,面對也許會大怒的親王大人,他們自身都難保。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今日暫停攻城,各部全力救治傷兵、安撫軍心,傳本王令,殺牛宰羊犒勞全軍!”
李良度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蒼老聲調讓李撻健、仁多乙忠等一眾將領無不一愣。
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僅不問罪,還要殺牛宰羊犒勞全軍?
這不符合王爺的風格啊!
完全弄不清楚狀況的一眾將領目瞪口呆下一時間竟然連回話都忘記了。
“本王累了,諸將退下吧。擾亂軍心者,斬!”
直到此刻李撻健、仁多乙忠等人才肯定自己終于不是產生了幻聽,而是親王大人確實就是這樣說的。
“謹遵親王千歲令!”
帳中諸將見不會有罪責加身,頓時無不心頭一松,齊聲高喝道。躬身小心翼翼地倒退出大帳。
出了大帳,一眾將領再想想卻是對李良度這一手無不佩服之至。
宋軍新出的犀利火器讓大軍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敗,將本就因為長久的僵持而低落的士氣一下打入谷底,可是面對大敗的諸軍李良度不僅不嚴懲,甚至還大肆犒軍,實在是高明之至啊。
試想一下,原本都還擔心著會被嚴懲,結果不僅沒有問罪,甚至還得到了獎賞,下次攻城試問誰還敢不用命?
高,實在是高啊!
安靜的大帳中只剩下李良度一人,皺眉沉思半響,李良度起身走到帳內掛著的那副不是很大的羊皮地圖前,細細看著。
“可曾查明那銀夏城內宋軍用的是什么火器?為何此前一直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李良度負手盯著大帳中那副羊皮地圖,頭也不回的問道。
“回親王大人,城內細作不曾得到任何消息,不過……”
一個干瘦的身影幽靈般的出現在大帳內,伏地恭聲道。
“不過什么?”
“城內細作稟報,宋人犒軍大使薛明到了銀夏城之后就進了軍器監內,直到種師道前去才從那軍器監出來,再此之前軍器監內不停響起爆鳴之聲。”
李良度沒有說話,那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繼續道:
“薛明命隨行護衛的宋軍禁軍將軍器監內外重重布防,防守異常森嚴,所以細作根本無法進入軍器監內探查究竟!”
“薛明?”
李良度轉身,眉頭微挑似乎有些意外,隨即臉上竟然出現幾絲笑容,就仿佛看到極為喜歡的獵物般。
“你去吧,本王希望能盡早看到那火器。”
“謹遵親王千歲令!”
宣化府,本是大宋河北西路首府,在幾次宋遼夏之間的戰爭之后,就被西夏所占據。西夏人將大宋的宣化府占據之后,依舊延續宋的路府制,宣化府依然是秦風路的府治所在。
因為宣化府是西夏最先占領的區域,至今已經有十余年之久,所以總體來說,雖然也有零星的反賊作亂,不過相對于義旗遍地的邊界各地,還是要安寧的太多了。
不過這些日子,秦風路的安撫使陸紆卻是很有些焦頭爛額。
原因無他,七天前宣化府下轄的井陘縣突然竄出一伙亂民,打著復興西夏的旗號四處作亂,短短兩三日時間陸續攻破威縣、沃縣、邢縣等數個縣城,殺官放糧改易旗幟不說,麾下亂民的人數更是如那滾雪球般,不過四五日的時間,就已經由開始時的不過區區數千之眾,變成擁兵數萬之眾的一股龐大勢力。
賊首劉慶本就是行走在山東、河北等地的綠林大盜,此刻打著驅遼復夏的旗號振臂一呼,整個秦風西路三府、九縣之地盡然有為數眾多的綠林大盜、西夏臣民頓時蜂擁而起,短短不過五六日的時間,整個秦風西路頓時硝煙四起,不過幾天功夫,除了宣化、彰德、中山三府外,秦風西路下轄的九縣之地,已經盡皆為反賊所占。
陸紆怎么也沒有想到,原本他以為很好解決的事情,在短短幾天時間就竟然已經變成這樣一種難以收拾的境地,他似乎已經可以看到,等到坐鎮漢地的親王李良度收到他的消息時,他將面臨的下場。
不過陸紆也很慶幸,慶幸李良度親自督師去了銀夏城,不然現在估計他這個安撫使已經是死尸一具了吧。
可是事情到如今這種地步,同樣也是沒法遮掩的。所以如今陸紆唯一的選擇就是趕緊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些可惡的反賊給殺光滅盡,不然就算是天王老子估計也沒法救他了。
所以,陸紆所有的希望都在今天他宴請的那位客人身上。
河北西路安撫使府衙,一個頂著典型遼人的那種奇怪發型、敞著衣衫露出黑黝黝胸毛的彪形壯漢端坐上首,在他下手身側陪著一臉諂媚笑容的不是河北西路安撫使陸紆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