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怕將真相說出，他曾在圣地停留的這兩千余年，也不是那么容易輕易一筆帶過的。他確實，為元悟散仙，這個與他們有著血海深處的人做過事，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呵，苦衷。那不妨說來聽聽，究竟有什么苦衷，讓您不得已蟄伏在圣地，甚至不惜背叛您所出身的種族？”銀月妖王嘴角掛著冷笑。
聲音冷得像是要凝結出冰碴一般。
他死死瞪著秦閣主，等著一個答案。
秦閣主無奈苦笑，低聲開口說道：“當初元悟散仙試圖占據圣地，我與其余諸位妖王不愿如了元悟散仙之意，雙方便大打出手。我們八位，亦是有著九階巔峰實力，可卻不敵元悟散仙手中的仙界法寶。最終被齊齊鎮壓。”
這也正如同銀月妖王等人，事先知曉的真相一般無二。
令銀月妖王不解的是，那么，本該據說是已經隕落，神魂被囚禁在圣地大陣之中的人，又為何會搖身一變，成為圣地紫霞閣所謂的秦閣主？
秦閣主輕嘆一聲，繼續道：“當初，我本該也隕落在那場浩劫中。可偏偏元悟散仙在布置圣地大陣時，出了差錯，讓我逃過一劫，而當初被困于大陣中的其他人，卻未能逃過此劫，神魂已被剝離。”
銀月妖王只覺得自己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難道他這么多年來，一直崇敬著的人，竟是這等貪生怕死之輩？罔顧其他妖獸先輩的死活，獨善其身，甘愿留在圣地茍延殘喘？
若非他想要聽面前的人將話說完，此時他怕是早就一掌擊出，與這人大打一場了。
秦閣主的聲音低沉，語氣中似是帶著無盡的落寞，他唇角顫了顫，繼續說道：“圣地大陣尚且差了一個環節，情急之下，我與元悟散仙做了一場交易。我將本體留在圣地紫霞閣內，用以維持這大陣的最后一環，而他，則永遠不能對大陣中的妖靈動手，不得傷其分毫。”
銀月妖王聽到這，忍不住嗤笑一聲，“那您倒不如，讓那幾位先輩早早脫離苦海，哪怕神魂隕滅，也好過一天天在大陣之中，承受煉獄之苦！”
以神魂而凝結的陣法，誰都能夠猜想到，被禁錮其中的滋味兒必定不會好受。
這就如同魔道中那些魂幡一樣，神魂被禁錮其中，就意味著要不斷的承受著凝練之苦，靈魂被一次次灼燒，猶如酷刑。倒不如趁早死了，一了百了。
銀月妖王失望極了，說到底，與元悟散仙做這場交易，不是因為貪生怕死，又能使因為什么？他現在當真后悔，為何要聽這人解釋這許多，越是解釋，就越像是在他內心的傷口處撒上把鹽。
“莫要多說了。”銀月妖王冷聲開口，“你不配為妖族，亦不配為銀月狼族曾經的王者！”
是的，這位曾經被銀月妖王懷念、敬重了多年的，正是銀月妖王的先輩，亦是他的嫡親祖父，曾經銀月妖狼一族的王者。
這也是為何，在二者見面后，銀月妖王會如此驚詫，如此憤怒。
銀月妖王實在不能想象，曾經被自己所敬重的長者，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幅樣子，變成這樣最被他們妖獸所不恥的，貪生怕死的小人？
秦閣主忽然開口：“不。他們的神魂，不能泯滅。”
銀月妖王冷哼一聲，“呵，不能泯滅，肉身已毀，神魂尚在，難道你要讓那幾位前輩永遠承受煉獄之苦嗎？我沒想到，你竟是這般自私的。”
銀月妖王想要奪回圣地，除卻要為各族先輩們報當年的血海深仇，另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想要將那守護圣地的大陣毀去，讓里面禁錮著的各位前輩，徹底解脫。
哪怕不能轉世重生，也總好過永無止盡的受苦。
哪知，秦閣主這時，忽的說道：“他們的肉身，未曾毀滅。”
“什么？”銀月妖王愣住了。
肉身未毀，神魂尚在....
這就意味著，這些被禁錮了數千年之久的妖族前輩們，還有機會得以恢復生機，重活于世上？
銀月妖王的唇角顫了顫，他忽的明白了，祖父方才所說的話。
他說，他要鎮壓大陣一角，以此與元悟散仙做出交易，讓元悟散仙不得傷害諸位妖族前輩的神魂.....原來，竟是為了有朝一日，得以尋得機會，讓這些前輩復活嗎？
這樣，倒是他錯怪了他。
銀月妖王面頰閃過一抹羞愧的紅意，他垂下頭，低聲說了句，“抱歉。”
“是我誤解您了。”
秦閣主搖搖頭，“無妨，那幾位的肉身都被我留在了冰原界中，以萬年寒冰封存，得以保存肉身生機。待毀去圣地大陣，你們即可將他們的神魂送往冰原界域，屆時神識與肉身融合，便能重獲生機。”
銀月妖王點點頭，忽而心中一滯，下意識的問道：“那您呢？”
無外乎銀月妖王詫異，著實是，秦閣主這一番話說的，仿佛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秦閣主的嘴角微微彎起，他臉上的笑意多了幾抹真切，仿若如釋重負一般，說道：“做好這件事。我的事，無需你操心。”
銀月妖王這才細細打量起面前的人，哪怕是化作人形，秦閣主的身形也可以用蒼老來形容。
再看銀月妖王，以及銀月妖王帶來的一眾高階妖獸們，他們所化作的人形無疑都是俊朗美麗的，妖獸化形后，本就有種妖異之美，甚至比大部分人修還要生的貌美。而高深的修為，使得他們化形之后的容顏永不老去。
曾經的秦閣主，也是如此。
可如今再看，他身上又哪里還有勃勃生機，分明已經是一片死氣。
當一個人的生機即將消失，也就意味著，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這時候，銀月妖王終于隱隱明白過來，他的祖父與元悟散仙所做的交易究竟是什么。為了護住妖族那幾位先輩，為了為他們博得這一線生機，他的祖父，又做出了怎樣的犧牲。
以自己的命，來換其他數條性命。
這便是秦閣主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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