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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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的辦事效率很高，請帖已經在他們回國前就已經發了出去，當天晚上，到來的賓客并不多，但都如約而至。
其實大概都是誰什么人，大家都明白，凌家、風家，吳家，龍家，謝家……還有部隊單位里的一些老友，今天集聚一堂，為慶祝沐六戎的回歸，也慶祝王石被繩之以法，凌伊夫婦得以平反。
宴會在凌家的后院里舉辦，燈火通明，加上精心裝扮，整個后院里的氣氛隱隱有種過年的喜慶意味兒。幾桌人圍在一塊兒吃飯喝酒，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舉杯喝酒吃菜，你請我讓間相視一笑，熱熱鬧鬧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酒勁兒上頭，大家的話匣子也敞開了，彼此間也沒了那股拘束，開始有說有笑，頻頻舉杯，相互敬酒侃侃而談。
這便是中國式最傳統的家宴。
沐六戎作為今晚的主角，自然得一一過桌敬酒，按理兒按輩份，她都是要站起身敬酒的，但她雙腿已殘疾，可以免去這一禮節。但她知道在場的人，都是她的恩人，是她的該敬重的長輩，所以第一杯酒，她還是固執的讓沐七砂扶起她，雙手舉酒杯，向所有人微笑敬點頭禮，而后過桌敬酒時，才坐在輪椅上敬酒。
李爾的身份自然是被擔出來，一直跟著沐六戎身邊陪著她，為她倒酒推輪椅，眾人對他的身份倒是并無芥蒂，只是對他極為護妻的行為紛紛表示很滿意就是了。
至于小泊泊，早就被凌家兩個大伯帶過來的小孩子們勾搭再一起，畢竟他身份特殊，小泊泊從小的朋友就不多，這次回外公家，沒有了自家爹地的限制，自然是玩得嗨得不得了。
沐七砂和凌云也算是主角，自然也被敬了不少杯酒，特別是沐七砂，她這次發密報出來，呈了好幾家的人情，這酒于情于理都要敬的。
謝凌和凌之離可不敢讓這兩位多喝，于是敬酒的路上，兩人身后都各多了一只‘護衛’。
值得一提的是，沐六戎敬酒敬到禾已尋和吳立新兩個熊孩子時，見他們比自己還緊張的模樣，頓時樂得不行。
“大、大姐！我們敬您！”
兩人生怕沐六戎不喜歡他們，哪里敢讓沐六戎給他們敬酒。
沐六戎在燈光中觀察兩人的一舉一動，忍不住會心一笑，真誠道：
“你們別緊張，我有你們兩個那么帥氣的弟弟，高興都來不及呢！更何況……阿尋，阿新，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在我沒有盡到姐姐責任的時候，陪著小七，沒有讓小七孤孤單單一個人。”
“不不是的大姐！”
禾已尋和吳立新被她這麼一道謝，連連擺手。
“是我們應該感激才對……”
如果沒有沐七砂，哪里會有現在的他們？
“不管怎么樣，我很高興，我有兩個那么可愛帥氣的弟弟！”沐六戎含笑著說著，看著他們，感覺越看越順眼。
被得到認可的兩個熊孩子，頓時樂呵呵地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沐六戎敬酒敬到趙子兼的時候，看見他已經隱隱發白了的發，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酒意有時候總是能讓人內心軟弱下來，她幾乎沒有任何準備，就任由淚水滑了下來。
沐六戎最對不起的除了沐七砂，還有就是趙子兼了。
趙子兼知道她的工作性質，卻不知道她與父母已經相認并在做同一件事情，這麼多年來的養育之恩，沐六戎從來都不敢忘記。
“傻丫頭，那么高興的日子，哭什么？”趙子兼來到她面前，一如兒時般，輕輕用布滿繭子的手指心拂去她的淚水。
沐六戎吸吸鼻子，哽咽道：“一直沒能和叔叔好好說說話，對不起……叔叔……”
趙子兼生硬的臉龐不由得軟了下來，滿臉慈愛，“傻丫頭，說什么對不起？事情都過去了，不是嗎？”
沐六戎卻固執的拉著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道：“養育之恩，我一刻都不敢忘記，叔叔，我這些年來在f國一直沒敢聯系您，對不起……”
心知她的固執，趙子兼無奈的搖搖頭，忽然心上一計，笑道：“丫頭，既然對我心有愧，那明天就過去把沐府給接了吧？”
沐六戎眨眨眼，下一秒，淚水一收，她直接動手轉動輪椅往下一家走。
“叔叔我該去敬下一家了。”
趙子兼呆了呆，后反應過來后，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同一桌的人也被她的行為給逗樂得不行。
“臭丫頭！跟小七一個人！真要讓我為沐府賣命一輩子了？！”
他佯裝著怒氣，但誰也知道，他對于兩姐妹，他更多的是縱容與心甘情愿。更何況就算是為了報恩，他這輩子被沐府賣命一生，也是愿意的。更何況……沐府嘛！想要雙手當脫身掌柜，那還不是一兩份合約的事情？！
李爾和謝凌莫名的背脊一涼，有些不解的看看太空，星辰夜下，氣候正和啊……
待他們敬酒幾圈下來，宴會也到達了**，勞伯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吩咐人開始放煙火。
原本依照傳統是應該放鞭炮的，但是b市市區內早已經下了禁止放鞭炮的命令，凌云自然以身作則，舍去制造噪音的鞭炮，選了一些比較溫和類型的煙火。煙火的聲音并不是很大，大部分都是在地上綻開火花的類型，放飛上天空的煙火類型是很常見的類型。
凌家和風家都帶了幾個小孩子過來參加宴會，于是煙火開始之后，整個后院里都充滿了歡聲笑語，老人、青年、小孩兒，齊聚一堂。
在這一刻，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濃濃的笑意，仿佛沒有了所有煩惱。
如此家宴，難得幾回有？
放完煙花，宴會也進行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大部分都是次日有公事兒的，也沒逗留，歡歡喜喜地相互約定下一次，便各自打道回府。
等送完了客人，沐七砂和沐六戎基本已經醉意上頭，暈乎乎地被送回房間。
這一場家宴，是真真實實的，讓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歡樂的喜氣。
凌云喝得并不少，但這麼多年來，酒量早就練到了一個極致，沒有向沐六戎兩姐妹鮮少沾酒的。吩咐謝凌和李爾好好照顧兩人后，凌云便一個人到后院的涼亭里小坐著，心思飛遠。
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又何止是沐六戎覺得是在做夢？
凌云兢兢業業一輩子，為國家為人民奔波勞碌，妻子因公去世他便一直堅持不娶，這麼多年來都始終一個人扛著整個凌家，連他最疼愛的兒子也因公去世……他多少也有些覺得自己的一生多坎坷。可是如今……
他從不敢想象，自己也可以有這麼一天……
兒子雖然去世了，可是卻給他留下兩個那么好的寶貝孫女兒，老天爺到底沒有苛待他，他的這一生，足夠了。
“阿凌，阿熙，她們是好孩子，你們沒有盡到的父母責任，就交給爸爸……我定然盡我所能，護她們一世周全……”
這夜，凌云一個人在涼亭里坐了許久，直到勞伯前來叫喚，才心滿意足的回房休息。
而被送回房間的沐七砂和沐六戎，則在自家親親男人的照顧下，酣然入睡，兩姐妹的酒品出奇的相似，喝醉了極為乖巧的入睡，一點兒都不折騰人。
當然，第二天醒來頭疼欲裂是很正常的。
盡管頭疼欲裂，但沐六戎還是堅持，早上吃過早餐，要去看王石。
那是她這輩子的魔，盡管知道王石已經落網，可她還是要去看一眼。
王石畢竟是關押的重要人物，就算是沐六戎要見他，也需要打報告逐一申請。
不過，報告打上去之后，下午就被批下來了，但是要求有專人跟隨以及全程錄像監控，并且一起前去的人員有規定，只限沐七砂和沐六戎兩人進去，其他人在外面等待。
此時已經一切塵埃落定，危險因素已經基本排除完了，兩人也不擔心會有什么危險，讓始終要求陪同的謝凌和李爾呆在外面，兩人一起進去。
看到王石的時候，王石已經沒有了以前在位時的王霸之氣，人到末路，剩下的，便是淡漠。
王石見到她們兩姐妹時，還是驚訝了一會兒，隨即又平靜下來。
“沒想到，我王一代宗臣輝煌一生，最后竟然是敗在你們兩個小丫頭手里。”他的語氣極為平靜，并沒有多少憤怒與怨恨。
沐六戎目光死死的盯著他，雙手緊緊握住輪椅扶手，半響，才平復好心情。
“王石，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曾經讓多少個家庭家破人亡，現在你也該明白了其中的感受……”
王石聞言，神色不變，“我早就不存在家這種東西，怎么會家破？頂多人亡罷了。”
“那你心心念念捧在手掌心的小公主呢？她算什么？別忘了，她現在被你的事情打擊得臥病在床，至今還未康復。”
提到小公主，王石的神情才微微變化，只是也只是微微，很快又被隱了下去，“我并不算一個好爺爺，她……不認我也罷。”
終歸，王石還是存在一絲未泯的良知的。
沐六戎深深地忘了他一眼，咬牙，啞聲道：“你知不知道，曾經，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真心崇拜的強者？我一直被你的英雄事跡所感染，你抗洪搶險時為救一個小女孩被沖入洪水，后搶救了整整十個小時才活過來，有一次下鄉調研，你為救想不開的老人，被老人硬生生砍了一刀……你的事情，我至今還記得，也一直勵志要成為你這樣為國家、為人民做奉獻的人。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錯，為什么我看到的事情，和我聽到的事情，會出入那么大。當我從爸爸媽媽那里發現你的罪證時，我簡直不敢置信……”
聽了她的話，王石的神情有些恍惚，連沐七砂在一旁聽著，也忍不住錯愕不已。
沐六戎忽地諷刺一笑，下一秒，便語氣凌厲了幾分，道：“王石，我來，只是心有不甘，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想問問你。”
沐六戎恨了王石那么多年，并不全是因為王石是她的仇人，還有的便是，她無法理解，一個可以為百姓獻出生命的人，為什么會在背地里做那么多黑暗的事情。
“這麼多年過來，你有沒有，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后悔過？”
她厲聲說著，眼中卻閃動著幾分執著的期待。
“我知道你近幾年來，并沒有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也知道你在位期間，為百姓們辦了多少事實，對外敵國，你也是傾盡全力維護我們的國家。可是……那個年代，你為什么要做通敵賣國的事情？”
王石已經不知何時低下頭，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讓沐七砂自嘲的笑了笑，“我真天真，竟然真的信了爸爸媽媽的話。”
王石不解的抬頭。
“你肯定做夢都想不到，在搜集完你的罪行的那天，我爸爸媽媽還對我說，你這麼做是被逼的，你有你的苦衷，等事情結束，爸爸媽媽便會為你求情、為你平反減輕刑罰。我起初是怎么也不信你是有苦衷的，可是爸爸媽媽說他們已經找到了頭緒，知道一些線索，他們也正在極力接近線索，準備為你解脫困境……”
王石滿臉震驚，看著她，再無之前的淡然。
“可是你沒有給我們為你解脫困境的機會，你的一句滅口，便把我們對你的好意，全部抹殺了。”
她說著，臉上竟說不出是痛苦還是解脫。
“事到如今，我只想問你一句，這麼多年過來了，你后悔嗎？”
王石嚅嚅嘴，許久，最后，只是沉重的，低下了頭。
沐六戎依然有了答案。
“小七，我們回吧！”她聲音充滿了疲倦。
“好。”沐七砂點頭，她本來就沒有話對王石說，自然也不想繼續逗留。
就在她們轉身即將離開時，王石的聲音，才夾著梗咽，在她們身后響起。
“我從我犯下的第一個罪惡開始，就已經后悔了，可罪惡一旦開始，我就已經無法回頭，王家不能敗污在我手上，我只能掩飾我的罪行……我也嘗到了我的報應，我的兒子因我而死，令我痛苦了大半生，即便我在如何幫助人們，也無法救贖我早已染上鮮血的雙手。凌水，當年的事情，命令不是我下的，但你們卻是因我而死，這一點，我無話可說……可是，我只求你們，好好開導我的小孫女兒，她還是干凈的，她這一生連一只螞蟻都不敢踩死，請你們……看在我這幾年為國為民所做的事情上，放過我的小孫女兒，以后的路，是生是死，都由她自己走……”
沐六戎眼睛一紅，緊緊咬著唇，心中百感交集。
許久，她才沙啞著聲音說：
“我會將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報告上去，到時候你是死是活，都將與我無關。至于你的小孫女兒，你放心，她若是好人，便是我們要保護的人民百姓。”
“……多謝。”
關押的大門被合上，里面的老人，仿佛一瞬間老了一般，黯然流淚。
沐七砂推著沐六戎走出來的時候，沐七砂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姐，你的意思是……王石他是有苦衷的嗎？”
沐六戎此時眼睛還紅著，提到王石，卻再無恨意。
“小七，你要記住，每一個走向罪惡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或是自愿，或是被逼。人之初性本善，沒有人生來就是惡人。王石自然也不例外，在他的年代，間諜的手段太多，王石被捏住死穴受威脅，也不是不可能的……”
說到最后，她的心情難免有些低落。
“這幾年王石幾乎沒有犯下多少罪惡，想來也是有心贖罪的。只是……我們如今要做的，也只能是如實反應情況。”
沐七砂眨眨眼，一時間，心情也五味俱全。
“罷了，咱們回吧！爺爺他們該擔心了。”
“嗯，好。”
至此，王石的事情，算是徹底的落下帷幕。